假如《通天塔》没得奖

想想可惜，分账大片引进十几年来，如此票房良机我们不知白白浪费了多少。
今年的奥斯卡奖备受国人关注，大概不是因为我们得了一项服装提名，而是有一部获奖呼声很高的影片，能在悬念揭晓之前就让国内观众看到――在我印象里，这可是有史以来头一回――赶在2月25日前面去看《通天塔》的人，或多或少会揣着一个好玩的理由：假如我是奥斯卡评委，会不会投它一票？想想可惜，分账大片引进十几年来，如此票房良机我们不知白白浪费了多少。
然而，尽管它获得了七项提名，而且唯一比它提名多的《梦幻女郎》正好没资格得大奖（八项提名里“最佳歌曲”就占三项），对于《通天塔》最终能不能拿下“最佳影片” ，我预测概率还是在50%以下。虽然这是一部有创意、有才华的作品，虽然2500万美元投资和精良的制作使它在外观上不再那么“第三世界”，虽然奥斯卡本身这些年的价值观也在发生变化，但不管怎么看，它跟传统好莱坞还是有点生分。几天以后的奖单，假如果真被我这张乌鸦嘴说中，我觉得有件事情倒更值得一想：要是没有了这些荣耀的光环和背景，我们还会不会去关注这样一部影片？
故事完全不像我们已经很熟悉、甚至有点腻、却依然乐此不疲的那套模式。没有美梦成真，也没有枭雄救世，一把无意中留在摩洛哥的日本猎枪，三天之内搅动了原本天各一方风马牛不相及的四个家庭，匪夷所思地改变了他们的生活和命运。这故事里偶然中蕴藏的必然，荒诞与真实的交织，让你时不时离开剧情本身，去想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但又始终似明白非明白。眼下报刊争相阐释剧情故事，却谁都说不清楚，就是一个证明。
叙述方式是完全陌生的。镜头在摩洛哥、美国、墨西哥、日本之间来回游走，展示的时间并不遵循事情发生的先后、而是以人物心理的需要为顺序，每一次时空转换没有预设的契机，也不用叠化淡出之类的技巧，要看懂其间的逻辑，完全靠调动自己的联想和记忆。看电影难道需要这么“累”吗？看完了你没准反而觉得，累有累的乐趣。

以前也许看过多段体的电影，几段故事串糖葫芦，每个故事有自己的人，相互没有干系。而《通天塔》里人物众多，各自受罪地活着，彼此浑然不识，却冥冥之中有一根线抻着，我的命悬在你手里，你我都不知道，但是谁也没法甩掉谁。为了窥探这其中的究竟，我们便更想了解他们此刻的心境和情理，而当那些巧合与传奇因为处境的逼真被我们相信了以后，你会渐渐发现，其实天涯海角的人们在故事里那三天的所作所为，都是一种因内心的孤独和恐惧而产生的反应过度。这种互不信任和反应过度，在相依为命的兄弟和父女之间尚且如此，何况警察与山民、雇主和保姆、边防与过境者、外国旅游者与当地老百姓……虽然看电影之前已经听说片名故意用了那个著名的圣经典故，但是古巴比伦时代物去人非，今日世界的人际关系，居然也紧张过敏到这个地步了吗？
这又说到片名。好莱坞电影片名从来简单直白，要不是当年咱们老祖宗妙笔生花，《翠堤春晓》《魂断蓝桥》的本名也就是《大华尔兹》和《滑铁卢桥》，翻开历届奥斯卡得奖名册，人名地名就占了一半，其余也基本是演什么说什么，像《通天塔》这样古人写诗似的拐着弯用典故起名，七十九届以来可算是一个另类。
以上四点另类，如果不全是它没得上奥斯卡的理由，至少是我特别关注它的原因。我想，来自墨西哥的两位编导最初创意这部影片的时候，未必立志要一改奥斯卡的风向，而只是由衷地写下他们对于全球化世界的忧患和困惑。世界不会因为一部电影而改变什么，但世界的改变需要更多人的忧患和困惑。上网一查电影《通天塔》建造者的名单，发现它出自英国、摩洛哥等国的四家制片公司，美国、德国、荷兰、墨西哥等多国的发行公司，以及操着五种语言的1200位艺术家、制作人员……如今，这样一种影片堂而皇之地现身于主流好莱坞的舞台，说明世人关注的重心也在影响着电影欣赏格局的改变。
　　有一首歌，唱的人走多年了，歌词都还记得，改几个字，正好是《通天塔》：“我们都有一个村，名字叫地球……”责任编辑/辛加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