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梁龙飞：迈克尔·贝导演喜欢和我们打交道

    高速发展的中国电影市场不断缔造着奇迹，其中最大的一个奇迹来自于今年夏天：《变形金刚4》（以下简称《变4》））用一个月时间，在内地取得了19.78亿票房。《变4》在身份上虽然不是合拍片，但它却是第一部真正由中美两国电影人合作拍摄的豪华巨制：片中不但有中方主演、内容也与中国有机关联、且大概有三分之一的戏份在中国取景。新成立的1905影业公司是《变4》在内地的协拍方，由此一炮而红。

    9月16日，在艺恩咨询主办的“第五届中国文化娱乐产业年会论坛”上，《变4》联合制片人、1905影业公司董事长梁龙飞做了题为《如何打通中外合作路径》的主题演讲，揭开中美合作拍摄《变4》过程中的诸多秘密。

    演讲完毕后，梁龙飞还接受了记者专访。他是一个满腔热忱的电影人，两只眼睛炯炯有神；问及合拍《变4》带给中国电影的最大影响，他说是美国人终于改变了对中国的成见：“在此之前，他们没有想到在这里也能合法、顺利地完成制片。”而有了《变4》的珠玉在前，好莱坞向梁龙飞和他的1905影业公司敞开了一扇又一扇门，未来将给中国观众带来更多惊喜。

紧急情况下临危受命

    近年伴随着中国市场的飞速崛起，好莱坞电影人频频过来“投石问路”，其间中美合作拍摄了大量影片——当然它们不一定是合拍片，比如《面纱》、《功夫梦》、《木乃伊3》、《生化危机5》、《钢铁侠3》等。在这些影片的合作过程中，双方并没有处于平等地位，其中美方表现得过于强势，中方常常只是做一些辅助工作，俗称“打酱油”。

    《变4》在拍摄之初，基本也是处于这种状态；但随着拍摄的不断深入，双方在诸多方面摩擦不断，梁龙飞于是在紧急情况下临危受命，开始全权负责该片的内地拍摄。

    记者：双方在合作之初，比较大的分歧出现在哪？

    梁龙飞：比如当时派拉蒙找了一个制片团队，要求连续十五天每天支付现金两百万。这对我们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最后实在不行了，我就临危授命，成了中国的联合制片人。由于我们有这样的公司背景、有注册资金，很多事情是完全可以签合同、用支票解决的。

    记者：其外还有什么大的不同？

    梁龙飞：他们是一个电影工业，真正像流水线一样，每道工种应该干什么、每个环节应该做什么、职责是什么，一清二楚；你只有把这个环节都做完了，才能推进下一个。

    记者：极其高效。

    梁龙飞：分工非常明确，他真的是一个流水线。

    记者：我们这边是一切到了拍摄现场再说。

    梁龙飞：他们特别规范，包括我们中国摄制组一直协助他们。当时在天津拍戏也是这样，中国摄制组提前一个晚上去处理现场，他们随后赶到，大家都不觉得累。而且每一辆车怎么走，谁在前面、谁在后面，车队的人都会很清晰地告诉你怎么走，排序非常精细。

    记者：这可能是一个流程问题，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先后顺序。

    梁龙飞：对，合作制片和整个我们国内制片真是不一样，他们要求有办公室，每个办公室里面除了剧组以外，制片公司会派人来，派拉蒙的制片团队会在那儿，财务团队也在那儿，一些管理团队的人都在那儿。他相当于是把办公室搬过来了，搬过来之后，每天计划不是由制片人出，是制片人把计划上报给派拉蒙的制片公司，他们认可了之后，这个计划就到了电脑里，大家都能看到。每一天财务都要汇报回去，总部远程来做这个事情。每天工作都是由电脑出来的。

    记者：这样拍起来就会很快。

    梁龙飞：非常快。他不像我们国内剧组，我们剧组拍一场戏，所有人五点就拍，拍到晚上两点钟回来，每个人都累得要死。他们不一样，你是制景组的、道具组的，OK，你们早晨三点钟起来去现场，八点钟布置完了就休息；然后下一组化妆，六点钟起床，给演员化完妆，十一点送到现场，然后休息；导演十点才起床，十二点到现场，到了没一句废话，直接开拍，一个半小时收工回家。所有人再按顺序撤走，每个人都不累，每个人都在八小时工作时间以内的。

美国人改变对中国的成见

    记者：据说好莱坞大片在拍摄过程当中，钱都要通过保险公司走账？

    梁龙飞：那是完片保险，这个不是。这个是这样，因为当时他们认为在中国的戏份不是很多，大概拍摄周期15天就够了，而且派拉蒙是第一次真正来中国拍片，所以他们也不太清楚。剧组第一次来中国的时候，执行制片人伊恩没有来，好像临时家里有什么事，所以他没有见过我。因为实际制片由伊恩来操作，当时他找了一个比较熟悉中美制片环境的制片人，是一个美国人，他曾在中国拍过一些戏，于是组建了中国制片团队；但这个制片团队完全按照按中国制片的模式去做，比如他跟别人谈的时候，跟人家说这块场地先给我用，后给你租金、支票之类的，人家不认可：你剧组用完了、走了，我知道你是谁呀？所以完全推行不下去。

    后来我们进入之后，全部都是以1905电影公司的名义去签各种合约，不管是租东西也好、租道具、设备也好，买一些东西，包括他们的办公用品，最后都是用我们办公用品的公司去做这个事情，每个月结账。这样一来大家都会信任你，有效地降低了制片过程当中可能出现的风险。这个财务管控是非常重要的，所以到后来他们制片部门的一把手伊恩，还有财务部门的一把手杰克特别感谢我，觉得以前他们认为在中国没有办法合法地制片，他们也非常害怕使用现金，因为美方在制片过程当中是没有现金支出的：每个工种都用一个信用卡，根据你的工作不同，比如你是道具，你可以买百货类的东西；你是生活制片，你可以去刷酒店，但是买不了别的东西，都是这样处理的，所以没有任何现金。

    记者：玩得这么专业。

    梁龙飞：对，因为要规避风险。老外很在乎法律，这个东西如果说出现了法律问题，那谁也不想，何必呢，为挣这点钱我还蹲监狱，怎么可能呢？但我们做了一个好莱坞非常认可的制片模式，他们通过这次跟1905影业的合作发现，在中国也是可以合理合法进行制片工作的。

迈克尔·贝没有那么难搞

    《变4》导演迈克尔·贝是好莱坞的顶级商业片导演，据说要求非常苛刻，也非常严厉，许多合作对象都很怕他，以至于演员在现场都不敢随便跟他说话。但梁龙飞却说，虽然他和迈克尔·贝也一度在意见上有过分歧，但对方没有像传说中的那么难搞，而是非常耐心地讲解自己的想法。这让梁龙飞发现，外界其实一直在误解迈克尔·贝，说他难搞也好、说他江郎才尽也好，其实都是因为太不了解他。

    记者：据说您看《变4》的粗剪版本时吓了一跳，觉得超过5个亿都难？

    梁龙飞：对。

    记者：为什么？

    梁龙飞：当时觉得前面节奏太慢，而且特效还没完成，大约只完成了35%，很多地方比如这儿应该有一个机器人，没有，只举了一个牌子做提示说明；比如说这个机器人应该做动作，没有，是一个绿幕，合成还没有抠干净。全是这种，你说怎么看，而且剧情不完整，看不懂。再说当时看的是2D，在私人影院里，尺寸也没有那么大。当时我想，咱们这个片子，说实话不就是卖特效吗？你特效没有的时候，就等于没有卖点，不就完蛋了吗？

    记者：您的意见还是很专业的，现在票房虽然卖得很高，但前面节奏确实太慢了。

    梁龙飞：当然，这是迈克尔·贝自己的一个想法，因为他要拍一个系列，必须要把前面的事情交代清楚。有的时候大家会质疑他，说你到底有没有才华、你的才华在哪里？实际上他有很多才华，包括派拉蒙为什么会选择迈克尔·贝来拍《变形金刚》这个系列，就是他来拍这个系列，整体成本会降低15%，迈克尔·贝进度非常快。

    记者：那审查方面呢，您有没有给过他一些内容上的建议？

    梁龙飞： 审查还是由他们正常报送电影局，我们前面帮他们做工作，尤其剧本阶段，我认为有问题都会让他改掉。当然迈克尔·贝也有他的一些想法，有一些没改，后来我们也认为问题不是很大。除了剧情审查，还有技术审查，这一块我帮他们规避了很多风险。因为他们请的制景都是香港的或美国华人，他们对中文的理解还是繁体字，所以很多KSI的广州工厂出现了繁体字，肯定不行的，你如果不改就根本不行。记得当时我拿了一个本给他们挑了17处文字的错误，然后他们一张一张罗列出来给我写邮件：这个我们改了、那个改了，非常严谨。

    还有一些特别难改的说怎么办，我说这样，这个不能改就算了，比如最后他们在广州工厂里那场戏，办公室墙上有霓红灯的倒影，其中有一个字，保护的“护”字是繁体，但因为那个字在最下面，盖住了一半，实在不好改；我说算了，那就别改了，看不出来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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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4》后面还有三部将向中国敞开大门

    《变4》公映之前，派拉蒙对其在内地的票房预估是2.5亿美元，希望美国本土能达到3.5亿。为此，梁龙飞和美国负责该片宣发的副总裁梅根赌了1000美元。但最后的结果下来，让梅根大吃一惊：中国接近3.5亿全球最高，美国本土只有2.5亿，刚好对调了。这是中国市场有史以来第一次有影片单片票房超过3亿美元，如果不是因为只放映了一个月——同日上映的《分手大师》就延期放映了一段时间，《变4》完全还可以走得更远。

    《变4》在中国拍摄和票房的成功，让美国人对中国刮目相看，更多的项目于是跑过来找梁龙飞“求合作”，未来将有更多更大的惊喜等着观众。

    记者：听说《变4》后面还有三部是吗？

    梁龙飞：迈克·贝确实说过后面还要拍三部。

    记者：那接下来的《变5》有什么具体计划？

    梁龙飞：目前还没有透露任何信息，一般情况下这种片子，我们那天在聊的时候也说，类似这样的大片基本上是三到四年出一部，所以现在肯定还在一个策划阶段。

    记者：因为这次合作很愉快，《变5》肯定还会一块儿合作？

    梁龙飞：我们会合作，但前提条件是他是否有那么多中国戏份，如果他把地方挪了，那可能我们就不是一个协拍方了，因为协拍的主要目的是你能够协助它在中国拍摄。要是没有中国戏份那就没有协拍了，可能我们会更多地承担一些引进工作，或者剧本策划，包括对中国形象的一些打通。

    记者：其实也有可能中国戏份会更多。

    梁龙飞：当然也有可能，这个说不好，也许真的就像李冰冰说的，以后她来主演这个戏。

    记者：如果非要总结一下，这次和派拉蒙合作最大的成功经验是什么？

    梁龙飞：让美方干美方该干的事、中方干中方该干的事，大家各司其职。这次是派拉蒙有什么诉求，我做好之后把结果给他；中方有什么诉求，他做好后把结果给我。我觉得这种模式是以往我们的合作制片领域从来没有过的，以前更多时候大家都在征讨该谁来掌握主导权，到底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记者：这次和派拉蒙的成功有目共睹，那现在有没有一些其它的合作找过来？

    梁龙飞：有。

    记者：具体是？

    梁龙飞：比如5月份我第一次去看样片的时候，就有一家美国公司找过来：一个美国传统体育项目忽然在重庆被发扬光大的故事，非常励志，这个事情在整个美国也都很受轰动，索尼第一时间买下改编权，他们希望这事能跟我们合作。

    记者：后来没有下文了？

    梁龙飞：不，大家一直在谈，因为这里有很多关系，就是有索尼，然后还有一些球队的老板，还有很多其它合作方，大家一直在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