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意大利】
1966年安东尼奥尼离开意大利来到伦敦拍摄了他第一部国际合作的影片《放大》,这是他导演生涯中最重要的一次转折,而这部作品也标志这安东尼奥尼最大意义上的成功,无论是从艺术角度,或是商业角度。
影片从主题和表现手法等各方面都展示了导演崭新的电影创作理念,与之前的作品《蚀》、《奇遇》等相比较,会发现导演在很大程度上减弱了对人与人间不可交流的疏离主题的一贯探索,以及对中产阶级无处不在的孤独感的描述,而代之以对60年代整个人类社会文化的观照。在影象和镜头运用上也以轻快简洁的视觉替代了以往惯于运用的空镜头以及长镜头来解读现代生活。
安东尼奥尼在《放大》中对于现代生活元素的表现,辅之以简洁畅快的镜头语言,以及充满悬念感的叙事动力,加之电影宣传上的耸人听闻(在该片海报上,导演赫然写道:“杀人无罪,爱情无意义。”)使得本片最终在英美两地都受到了极大的欢迎,人们在《放大》中看到了离自己很近的典型的六十年代生活:性解放、享乐主义、漠不关心、嬉皮士文化、以及现代伦敦令人倍感亲切的日常生活氛围。成为他作品中最为卖座的一部,并令他再次获得了戛纳电影节评委会大奖的殊荣。
【存在与虚无】
然而,尽管《放大》有着商业电影光怪陆离的外表,安东尼奥尼却并没有放弃他一直以来不断思考的终极命题“存在”。影片以一桩离奇命案表达出对现实不可知论的哲学命题,而骨子里则流露出安东尼奥尼自三部曲和《红色沙漠》之后,对现代文明又一次悲观的质疑,以及对“存在”虚无本质的肯定。
安东尼奥尼曾经说:“如果我们更加深入,可能会触及事物的真相。我们肉眼看不见的东西会出现。”以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起家的他很敏锐地觉察到新现实主义所遗漏的另一种真实,那种隐藏在可见现实之后的真相,那种事物外貌之下的不确切。因此在安东尼奥尼的电影中事件的过程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事件对人的影响,他摒除了逻辑结构,也摒除了对于背景的分析性描述,而着力于人物的状态与感受。
在《放大》之前安东尼奥尼是以人物的情感状态和在世界中的变化来探索“真实”,可是他越是执意于以影像探寻真实,真实的面目似乎越是模糊,他认为“在某个时刻,我们掌握了真实,但真实稍纵即逝”。从《放大》开始,安东尼奥尼的思考转向了“真实”本身,“真实”是什么?它是否代表着事物的存在?真实(存在)与假象(虚无)间的界限在何处,它们到底是一对矛盾还是相依而生?
而对于存在与虚无的探讨最终导致了他的作品在高度细节写实的同时又加入了大量荒诞的成分。影片末尾无声的网球比赛,这个经典的华彩段落使影片超越了生活的表象,以一种抽象的形式重建了现实。这种假定性所制造的虚拟的真实用荒诞不经的形式去捕捉与呈现隐藏在现实中的荒谬,也意味着导演对于绝对真实的怀疑。
【空间、地点、环境】
空间环境一向以来都是安东尼奥尼电影中最重要的主角之一,《放大》中建筑高耸的现代城市影象,封闭的摄影棚,昏暗的冲印室,以及空空荡荡的公园等,甚至在很多时候起着主宰作用。这里的空间可以是三维或二维,也可以是自然或人工,当然安东尼奥尼很善于用色彩将环境改造并赋予它们以特定的意义。通过镜头的运动,这些不同的空间和地点产生着千丝万缕的互动关系,不断连接并转换着。
《放大》中的空间都蕴含着特定的意义和功能。嬉皮学生穿梭游荡在现代城市中;封闭的摄影棚内,托马斯如主宰一切的上帝命令着模特们,被玻璃橱窗分割成一块块的模特只是托马斯眼中的现代装置品;冲印室是托马斯制造虚幻的世界;冰冷空荡的公园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交易和可怕的谋杀。安东尼奥尼对于空间的运用,有时候成为叙事的推动力,而有时候则通过对空间的凝视,大量的重复镜头、多角度拍摄以及慢镜头等来中断叙事,产生现代派的间离感,引导观众去思考,去透过变形的空间洞悉自我所存在的物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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