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网友自己“拍”的纪录片
曾凭借1999年的一部纪录片《九月的一天》(One Day in September)而获得过奥斯卡,对于电影人凯文•麦克唐纳(Kevin Macdonald)来说,在执导了像《末代独裁》(The Last King Of Scotland)和《国家要案》(State of Play)这种受到了极大的好评的电影作品之后,他似乎也非常乐于重回纪录片的领域,而且采用的还是一种这么独特的制作形式,确实是具备着相当大的吸引力,麦克唐纳说:“《同一天的生活》为我提供的是一个非常令人着魔的机会,那就是去做一些与众不同的尝试……你可能很难给它一个明确的定义,要知道它与我以往接触过的任何东西都不太一样,也不属于传统的电影制作体系——我想,正是因为这个特性,才让这部纪录片如此地独一无二。从我个人的角度出发,这同样是一个非常值得记忆的电影体验,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好玩心态,没想到发展到后来,我们真的制作出了一部拥有着完整长度的作品,包括以制片人的身份加盟进来的雷德利•斯科特(Ridley Scott)。更让我们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当我们带着《同一天的生活》来到圣丹斯电影节的时候,竟然受到了这么热烈的欢迎和喝彩,我们很快就意识到,这部纪录片的内容是如此地贴近我们的现实生活,不仅令人无比动容,而且大家很容易就能从中得到意想不到的快乐,伴随着你度过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
在制作《同一天的生活》的过程中,凯文•麦克唐纳需要克服的最艰难的一个挑战,就是如何把握住自己在情感方面的公正性,不要在里面添加太多过于主观的意识,他表示:“其实我是一个相当挑剔且有点愤世嫉俗的人,惟一值得庆幸的是,我的自制能力还不错,总是能够在情感战胜理智的前一秒恢复冷静……我记得有人在电话里对我抱怨过,说这部纪录片所包含的内容是不是有点太过轻松了?记录的都是生命中相对美好的一刻,可是生活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感觉上过于肤浅和琐碎了。不过,我却是以完全相反的观点来看待这一切的,即使这部作品中确实是展示了很多不拘泥于形式的令人愉快的东西,但这里面真正重要的主题其实是与失去有关的——比如说男孩们,他们没有了妈妈;还有生病住院的人,他们想要多活一些日子,因为他们惧怕死亡;最后是那些待宰的牛和在车祸中丧生的人……我们一直在强调类似的比较黑暗的素材,只不过是以一种积极乐观的态度表述出来的,所以仍然起到的是非常鼓舞的正面作用,相信所有对生活仍然抱有肯定的心态的人,势必会对此留下深刻的印象——就连刚刚经过心脏移植手术、在医院等待死亡随时降临的老人都对生命充满了希望,他说,‘我已经等不及快点康复出院,好能再一次享受生活。’我真的是太感动了,因为我从中感受到的是一种不容辩驳的信念,即使身在困境中,也可以维持住宽阔的胸怀。是的,人生苦短,而且命运本来就是非常残酷且不公平的,生命往往在你意识到其存在之前,就已经结束了,所以,你只能在能力允许的范围内及时行乐了。也许你会觉得这样的话题不但陈腐而且相当老套,但却是最真实、最基本的成分。”
事实上,另外一个让凯文•麦克唐纳倍感头疼的地方,就是如何在这么多种类繁杂、风格各异的视频文件中进行抉择,还有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把它们串连成一个严丝合缝的整体,麦克唐纳说:“让我感到比较庆幸的是,交到我手里的素材是经过了初步的筛选之后的部分,所以我只需要看上300到350个小时的视频内容即可,确实是帮我分担了不小的工作量。我是以一种不带任何偏见的观点去观看它们的,和我一起的还有我的剪辑师乔•沃克(Joe Walker),我们最初的想法还是比较简单的,只是单纯地想要知道我们在看完这些视频文件之后,脑子里闪现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基本上而言,我和沃克就是坐在那里观看一个又一个连续跳动的画面,我们时常会因为一些内容突然站了起来,或者抑制不住笑得前仰后合,甚至强迫我们问对方,‘你不觉得这一段拍的很美吗?’每到这个时候,我们就会将这一部分保留下来,最后,在我们的挑挑拣拣下,还剩下10到15小时的内容,全部都给我们带来了非常直接的影响和反应。其实,对于所有参与其中的助理和工作人员来说,之前的海选才是最为艰难的一个组成部分,他们差不多有25个人,不仅来自于世界各地,而且还说着不同的语言,他们至少看了长达4500个小时的上传视频,每天都不辞辛苦地工作12个小时,用了整整两个月才算是把所有的东西都看完了,要知道很多内容是相当地晦涩难懂的——当然,有一种可能性也是不可避免的,毕竟对于这些人来说,在经历了那么长时间的视频观摩之后,如果他们不小心睡着了,或根本就没有识别出一些画面背后隐藏的价值,这就意味着我们会错失许多相当不错的机会,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相当宽裕和自由的制作环境
在凯文•麦克唐纳看来,制作《同一天的生活》时让他感到最为奇妙的地方,就是包括YouTube在内的投资商都给他们提供了足够的资金,而且不会像其他制片人那样对他的选择说三道四,麦克唐纳承认道:“包括这部影片最终的剪辑版本,他们也给了我们绝对的自由,这可是我以前从未有过的经历,实在是太神奇了……我相信,即使我们真的在里面编辑了一些限制级的内容,也不会有任何人反对或拒绝的,不过我发现这种重口味的东西实在是太有碍观瞻了,不仅不会让人感到愉悦,甚至还会引起大家的反感。我还记得最让我震撼的一段视频拍的是一个很有趣的长满毛的小生物,我当时还在想,‘这是什么东西啊?’于是我开始快进,等到了特写内容的时候再仔细看,结果竟然从里面冒出一大堆便便,我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个男人的屁眼,他显然是把摄像机安置在了厕所里——像这样的内容,我根本就不可能让它出现在我们的纪录片当中。还有一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里面拍摄的片断发生在突尼斯,一群医生围在一个躺在手术台上的男子身边,他们中的一个拿着工具,然后把它伸进这名男子的嘴里,结果拉出了一段很长的舌头,所有的医生先是惊呆了,然后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声,因为他们都觉得难以置信……这些我们同样无法播出来,一是因为我们不知道这位病人是否还活着,而且他当时是处于昏迷的状态,也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给拍下来了,所以,这里还存在着与道德伦理底线有关的考虑。我们甚至还收到了来自于巴基斯坦的爆炸视频,真的是惨不忍睹,到处都是身首异处的尸体,还有一些人的肠子都出来了,他们正在尝试着塞回自己的身体里——话说这样的内容实在是太怪异了,而且我们事后取证了一下,知道这段内容并不是在我们要求的2010年7月24日拍摄出来的。我想,对于我们来说,最为特别的一个过程,就是调查这些视频是不是真的发生在我们规定的那一天,事实上,这里确实是不乏弄虚作假的人,而我们的任务就是尽最大可能地求证,争取实事求是。还有人给我们送来了他们在两年前抓拍的一些内容,真的是非常棒,可惜不符合我们的条件,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同一天的生活》还融入了一些来自于发展中的国家的视频片断,这在凯文•麦克唐纳看来,同样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和认知,麦克唐纳说:“在我对这部纪录片产生兴趣之初,我就已经和YouTube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共识,因为我不想让它成为一部有如网络视频集锦一样的作品,我希望它是能将整个世界融为一体的那类影片。毕竟YouTube还没发展到无所不在的地步,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自己的摄像机,所以我们说服了YouTube,让他们出钱买了400台摄像机,然后我们通过不同的组织,将它们分发到一些没那么发达的国家的个人手中……不过,我们只回收到50%到60%视频反馈,我们是通过25名老师和电影学生向我们展示的一些纪录片,最终设定了摄像机的投放区域和地点的。我觉得如果你是一个来自于印度北部的村民的话,在此之前,你可能从没有看过纪录片,也不具备那个条件,所以没有人在乎你对此都有些什么样的看法——也许这是西方人的一个通病,可以称之为一个过度自我陶醉的想当然,那就是我们说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令人着魔的,包括我们的看法和判断,也是非常地重要的。可是到了我们的影片当中,我们更渴望感知的是全球各个角落的集体智慧,而且我觉得我们肯定能够很好地处理这一切。”
让凯文•麦克唐纳感到非常兴奋的是,《同一天的生活》在圣丹斯电影节上大放异彩,不仅仅是观众给予了它很高的评价,包括业内人士,也对这部纪录片交口称赞,麦克唐纳形容道:“电影节有一个竞赛单元,YouTube特别邀请了20位电影人,他们都很喜欢我们的电影……最最特别的是,这里有一个非常勇敢的家庭,他们在我们规定的那一天特别拍摄了患有癌症的妈妈回家的那一幕,而且被我们选中了——他们也受邀来到了电影节,他们都是特别可爱的人,他们对我说,‘去年是我们生命中最糟糕的一个年头,可是当我们在大银幕上看到那段视频的时候,就好像曾经的痛苦都烟消云散了。’我觉得这是对我们最好的称赞。”
...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