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灵魂寻找一个归宿
在经历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洗礼与摧残之后,上世纪50年代的美国始终处在一种无法回归到平静的动荡当中,虽然国家意识和由此衍生的渴望得到的是史无前例的增长,可是没来由但普遍存在的焦虑与不安,却始终萦绕在人们的心头且迟迟不肯散去——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的参杂着寻求与质疑的文化思潮,也一直延续到了21世纪的今天。随着年轻人从痛苦到让人难以忍受的战场陆续返回家园,他们不得不调整自己,让已经被黑暗荼毒的灵魂重新适应这样一个充斥着消费观念和乐观主义的更加明亮的世界。但是,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渴望着能够从生命中得到更多的启示与社会存在感,想方设法地捕捉住任何有可能引领着他们超越自我的蛛丝马迹,至少可以抑制住他们在现代世界里不断蔓延的焦虑、混乱和随时有可能爆发的野性。
作为风格鲜明的独立电影人保罗•托马斯•安德森(Paul Thomas Anderson)自编自导的第6部影片,《大师》描述的是一个以上世纪50年代正处在过度时期的美国作为大环境与背景的赏心悦目的人性故事,在上升到精神层面的向往和怀旧气息的笼罩之下,跟随着一个名叫弗莱迪•沙顿的前海军军官的脚步,目睹了他是如何因为不安于平淡的普通生活,最终却陷入到了一场考验意志力以及狂野的灵魂的战斗当中的,而他的对手,就是最受追捧和爱戴的心理学家兰卡斯特•多德……为了追求那个年代所特有的画面风格,安德森首次采用了65mm电影胶片的拍摄模式,制造出的是一种关乎着情感且很有煽动性的视觉想象力。
从来都是各大电影节上的常客,保罗•托马斯•安德森还曾多次获得过奥斯卡的提名,到目前为止,他的每一部电影作品探讨的都是与情感、家庭和历史有关的边缘话题,表达形式与表现手法相当地犀利和尖锐——安德森1996年的大银幕处女作《赌场纵横》(Hard Eight)就是跟随着一个顽强的拉斯维加斯赌徒,他因为出手帮助了一个不幸的笨蛋,而引发了一系列难以预料的后果;紧随其后的是《不羁夜》(Boogie Nights),描述了一群拍摄色情电影的人,以及他们组成的一个跳脱出传统的怪异的大家庭;第三部影片《木兰花》(Magnolia),构架出的则是一个关乎着个人危机的电影传奇,在圣费尔南多谷的一个夜晚,发生在每一个人身上的变故,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交织到了一起;然后是2002年的《狂野之爱》(Punch-Drunk Love),无疑是一部带有着很强的欺骗性的爱情喜剧,这里有一位孤独的商人,当他突然遭遇爱情的时候,却因为接连的错误而掉进了极具象征性的深渊;再来就是安德森的上一部作品《血色将至》(There Will Be Blood)了,这是一场发生在世纪之交的加州的很有探索性的旅程,勾勒出了一个有如史诗般宏大的传奇,关乎的是一个不断地改变自己的采矿者,还有整个小镇对石油所付诸的无情的诉求。
而到了这部《大师》,保罗•托马斯•安德森开始对一种全新的拼凑起来的美国家庭萌生出浓厚的兴趣,而这完全是因为二战引发的剧变和失去所带来的连带后果……很多带有选择性的灵魂层面的派系以及新兴的宗教团体接连冒出了头,从起源于东部的禁欲主义到戴尼提(Dianetics)——也就是山达基教的前身,也使得上世纪50年代初期变成了一个相对特殊的年代,许多人开始各取所需地聚集到一起,共同建立了一个又一个基础社区,都致力于实现与人类潜能有关的被称之为先见之明的精神升华。由此看来,安德森无疑是对这个时期所特有的文化变迁以及非物质化的冒险主义产生了一探究竟的好奇心,他描述道:“因为我从中看到的是丰富的电影素材和创作资源,足以讲述一个极具戏剧含量且让人着迷的故事……如果真的能够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会让你更加真切的看到这里面蕴含的是什么样的美好的意图,还有是什么让大家鼓起了想要改变自己以及周遭的世界的勇气。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这里出现了一个相对迷茫的时期,大家都怀揣着难以置信的乐观情绪,对未来充满希望,努力地去追求更为美好的生活,可与此同时,他们还得想办法处理和排遣战争所带来的巨大的伤痛和死亡。我的父亲就是从二战的战场返回家园的,也致使他一生都过得不太安宁——虽然这里存在着一种说法,任何时间和地点,你都可以随心所欲的展开一次神圣的行动或皈依某一宗教信仰,但是,往往在战后,会出现一个异常活跃的发展中的阶段,毕竟在经历了大面积的破坏与伤亡之后,人们真的会感到迷惑,想要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等到生命终结的时候,什么地方才是‘最终的灵魂归宿’,在我看来,这无疑是两个非常重要且很难得到明确的答案的问题。”
想要做更好的自己
正是受到了一连串“为什么”的推动和敦促,才促使保罗•托马斯•安德森创造了弗莱迪这个角色,一个过着动荡不安、四处为家的漂泊生活的前海军,随着他第一次遇到兰卡斯特,也引领着他一头扎进了这样一个令人如痴如醉、无法满足的贪婪的世界,就因为他相信自己已经领悟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精神需求,特别是对于人类应该如何克服自身最黑暗的野性,弗莱迪认为他得到的是非常具有说服力的强制性的答案……以这个人物作为核心线索,整个故事很快就发展进了一个带有着很深的个人色彩的叙述方向,通过他的双眼,一起记录了他在一个名为“起因”的宗教团体里所经历的扭曲且处处充斥着转折与不确定的生命旅程——本来,这是一条伴随着叛逆和忠诚、希望和毁灭、难以预期和激情、还有普遍存在的梦想与期望的道路,结果却突然恢复到了一个非常具有现实主义风格的叙事结构。
对于制片人乔安妮•塞勒(JoAnne Sellar)来说——从《不羁夜》开始,她和保罗•托马斯•安德森就一直维持着相当紧密的合作关系,她始终近距离地注视着《大师》的发展历程,所以深刻地了解这是一次多么具有创造力的进化,塞勒说:“战争对一个人的作用力和影响,始终都是安德森非常感兴趣的一个故事概念……让我们一起回到上世纪50年代,所有从战场返回家园的人,都不得不逼着自己再一次融入到世俗的生活与平凡的世界当中,他们就好比是一群迷失了自我的灵魂,努力地寻求给他们带来太多疑惑的问题的答案,最终引领着他们加入了这些跟随时代的脚步新兴的倡导精神世界的团体,而‘戴尼提’就是其中的一个,现在则发展成了因为汤姆•克鲁斯(Tom Cruise)而倍受关注的山达基教——当然,安德森的本意并不是要根据这些内容制作一部纪实类的电影作品,毕竟这并不能代表他的观点,所以他在影片中创造了一个名为‘起因’的虚构出来的宗教组织,里面凝结的全部都是他所做的素材收集的精华,但是,整个故事却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的,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属于弗莱迪的个人化的传奇……从某个层面来看,这个角色属于那种比较传统的局外人,在他进入一个社区之后,所带来的改变也是相互的。至于发生在弗莱迪与‘大师’之间的一切,更像是一个悲惨的爱情故事,弗莱迪希望能够成为一个比自身更伟大的团队的组成部分,但是无需去承担相应的责任;而‘大师’则是把弗莱迪当成了他从不曾拥有过的儿子,只是始终没有如愿罢了。”
为了真实地还原这部影片所对焦的特定的环境与背景,保罗•托马斯•安德森做了大量来自于那个时期的带有着很强的历史色彩的阅读,涉猎的范围从约翰•斯坦贝克(John Steinbeck)到L•罗恩•哈伯德(L. Ron Hubbard),都体现出了50年代特有的精神面貌,安德森形容道:“除非你要制作的是一部史实类的影片或人物传记,所以你最应该选择的,就是将不受限制的想象力结合进真实的历史资料当中,以此来模糊现实与虚幻的界线。”
虽然是以真实的历史事件作为原创动力的,但是随着保罗•托马斯•安德森的剧本慢慢地形成了完整的结构和规模,一些具有明显的标志意义的事实,也都逐渐被想象力所取代了——有一个被称之为“起因”的宗教团体不但开始浮出水面,还具备了与众不同的特色与差别,感觉上更像一个代理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也脆弱到了一塌糊涂的地步,虽然拥有的是共同的信仰,却缺少血缘的维系,也导致出现在里面的人物,被经常同时现身的竞争与爱、渴望与混乱彻底地一分为二,变成了一个个矛盾的个体,安德森说:“《大师》描述的无疑是一个值得审视和回味的故事,里面对焦的弗莱迪和兰卡斯特,从某种程度来看,他们是两个非常孤独的人,都在想尽一切办法保持住互相联系的状态……他们从彼此身上看到的是一种正面的能量,同时又都想把对方从脆弱的状态中拯救出来。在我看来,他们都是慷慨又大方的人,只是在他们不得不站出来的时候,选择的是完全不同的交流方式。”
随着剧本的最终版本的完成,里面的内容也变成了围绕着战后主题展开的一个非常狂热的梦想,是在对家庭、信仰、成功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做出最迫切的探求与寻找……从保罗•托马斯•安德森开始自己的电影事业之初,制片人丹尼尔•鲁皮(Daniel Lupi)就一直是他最忠实的工作伙伴,他表示:“当我第一次看到《大师》的剧本时,忍不住想起了之前的那部《不羁夜》,虽然影片的背景被设置成是色情电影业,其实真正关乎的却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家庭里的各个成员之间的关系,与‘起因’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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