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创造历史的合作

        《我是爱》由来自于意大利的电影人卢卡·瓜达格尼诺（Luca Guadagnino）自编自导，讲述了一个位于米兰的富有的大家族的爱恨情仇。在此之前，瓜达格尼诺大多时候都把自己浸淫在纪录片的领域里，因为与蒂尔达·斯文顿（Tilda Swinton）共同制作了类似于传记电影的作品《蒂尔达·斯文顿：爱的工厂》（Tilda Swinton: The Love Factory）而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在这部影片中，斯文顿不仅出演了为里奇家族带来至关重要的影响的艾玛，同时还会以制片人的身份参与进来，他们都希望可以趁这个机会为电影流派创造一个全新的类型，瓜达格尼诺说：“我和斯文顿之间的一切，都开始于2002年初在戛纳录制的那部《蒂尔达·斯文顿：爱的工厂》，后来，我们又一起出席了同年9月的威尼斯电影节……纪录片主要描述的是我与斯文顿的谈话内容，然后里面穿插的都是这位英国女演员对爱的理解和由此所展示出来的许多与众不同的侧面。对于我来说，在这样的灵感的刺激下，我们共度的是一个极度令人感动的时刻——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和斯文顿决定尝试着去制作一部叙事性的电影作品，里面的概念则完全来自于我们在交谈时所凝结的根基。”

        从电影节回到意大利之后，卢卡·瓜达格尼诺随即陷入了这次经历所带来的有感而发的视觉想象当中，他回忆道：“我开始不断地设想，如果一个女人孤零零地待在一座豪华的大房子里，她会想些什么呢？毫无疑问的是，这是一个让我异常着迷的电影概念，同时也让我回想起了我从小就特别喜欢的一本小说里对女性角色的伟大且强有力的描述——即托马斯·曼（Thomas Mann）所著的《布登勃洛克一家》（Buddenbrooks），尤其是书中乔汉·布登勃洛克的妻子格尔达，完美地展现出了我最喜欢的一种勾画人物的方式。”

        由于蒂尔达·斯文顿在影片中饰演的艾玛是一位俄国移民，使得她很自然地成为整个家族中最具有独特味道的一个存在，卢卡·瓜达格尼诺说：“斯文顿身上的与众不同并不是因为她的孤独与排外造成的，而是一种气质方面的超然……事实上，当你真正了解了她之后，最想做的就不再是一味地逃离她了，而是想和她一起出去吃披萨——斯文顿就是一个如此奇怪的组合体，气质上的超脱并不能否认她性格方面的和善与亲切。”

        无疑，《我是爱》是一部拥有着强烈的情欲味道的电影作品，也代表着卢卡·瓜达格尼诺在意大利的电影浪潮中所做出的一次推陈出新的尝试，而他需要做的就是积累足够的勇气，然后将一切都交给自己的电影本能去处理，瓜达格尼诺说：“在我看来，我和蒂尔达·斯文顿之间的合作关系之所以能够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算得上是一种非常平稳且自然的趋势。我觉得对于一位导演来说，再没有比这个更令人高兴的事情了，因为你是在借助影像的延伸不断地深入挖掘人物的身体与灵魂所交织出来的细节和特征，虽然这个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技巧，但是我们尽可能地将任何潜在的问题都摆在了台面上，然后一一解决……看似简单，实则并不容易，好在所有的一切都在以一种有机且自然的方式不断地前进着。”

        卢卡·瓜达格尼诺从一开始就打算借助《我是爱》所讲述的故事传达一种道德方面的信息和互动，继而对特殊环境下的人性做出深刻的反思，他承认道：“影片到了结束的时候，并没有对是非曲直做出明确的判断，因为我相信大家肯定能够根据不同的情况，从故事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所以我不想对此做出任何主观的引导，只希望将客观的事实全部讲述出来，然后让观众自己做出选择。”

        对于卢卡·瓜达格尼诺来说，既是主演又是制片人的蒂尔达·斯文顿就成了整个过程最关键的一个组成部分，瓜达格尼诺表示：“斯文顿国际化的知名度在这里起到了非常明显的作用，因为她所接触的是一个覆盖范围更加广泛的人群，所以能够说服她为《我是爱》做制片人，是我所得到的最大的帮助和动力……和斯文顿合作的经历已经不能用愉快来形容了，我们真的关心彼此，然后一起努力地把一个我们都为之倾倒的电影愿望变成现实。”

       最初的时候，卢卡·瓜达格尼诺为《我是爱》剪辑出的是一个长达3个半小时的版本，后来又耗费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进行删减，才符合了院线的规格，瓜达格尼诺说：“因为这部影片并非那种走主流路线的电影公司作品，所以剪辑工作自然也就变成了一个异常细致的活儿。可能想阐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有限的时间容量虽然不能力求全面，至少也不能错失掉重要的信息或内容……在我看来，这同样是一个有机的过程，可以让我去除一些多余或无节制的部分，然后寻找到一个更完美的切入点。”

最中性、最多变的女演员

       众所周知的是，来自于苏格兰最古老的一个家族的蒂尔达·斯文顿是电影工业中极具有标志性意义的女演员之一，而她在选择角色所体现出来的弹性和跨度，也是让人刮目相看的，有的时候甚至对性别的差异发出了独特的挑战，比如说她在《美丽佳人欧兰朵》（Orlando）中所扮演的男性贵族，还有《地狱神探》（Constantine）里难以辨别男女的天使角色加百利……这一次，斯文顿饰演的是一位俄国母亲，身处于一个富有的意大利家庭，却和儿子最好的朋友发展出了一段婚外恋，继而意识到了生命的觉醒，斯文顿形容道：“《我是爱》经历的是一个漫长的制作期，前前后后差不多花了7年的时间，而我在这期间，也出现了一些非常关键的事业转折，一部《迈克尔·克莱顿》（Michael Clayton）让我把奥斯卡最佳女配角的小金人带回了家——不过我觉得我个人的成就并没有对这部影片产生多大的影响，它就像是一个游离在边缘地带的故事种子，以它的方式寻找到了合适的土壤然后生根发芽。”

       除了一些幕后的工作，蒂尔达·斯文顿还需要在这部影片中接受一些语言方面的挑战，她表示：“虽然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出演由意大利投拍的电影作品，而且身边还有一大堆意大利朋友，可是我的意大利语始终说得不太好……可能是因为天生的惰性使然，我发现自己一说意大利语的时候，语速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慢，肯定会影响画面的整体节奏，所以要特别地注意一下——相反，我说俄语的时候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我是爱》包含了大量情欲的符号和性爱的暗示，穿插在对美食的品尝和回味之中，在看似平静无波的家族关系的表相下波涛暗涌着，蒂尔达·斯文顿说：“从影片一开始，美食和色欲就在故事中占据了很大的篇幅……而在这个过程中，我和卢卡·瓜达格尼诺谈论最多的，就是如何随着影片的发展制造出一种煽动情绪的戏剧性，不仅仅是按照摄像机所能捕捉到的令人感动的空间画面，同时还包括通过人物对话所形成的叙述方式，比如说他们的行为交互作用后引发的一些内部的本质，全部都是在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进行处理，从温度到纹理再到结构，彻底地融入进由影像所建立的世界。不可避免的，我们联想到了很多电影大师，比如说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Alfred Hitchcock），在这种以情感取胜的领域里，他的作品拥有的是绝对权威的指导性——那种感觉就好像画面里所有的人物都拥有着一种活生生的真实气息，而不是单纯地在演绎而已。”

       虽然身处于意大利的一个富有的家族中、拥有着占据了绝对的主导权的女主人地位，但艾玛与其他的豪门贵妇不太一样，至少她从没有因为这个在25年前就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头衔而纠结或无奈过，蒂尔达·斯文顿解释道：“我们在《我是爱》中讲述的并不是一位‘绝望的主妇’的故事，艾玛从没有觉得她的身份对于自己来说是一种牵绊，相反，她对目前的一切都感到非常满意而且适应良好，甚至还激发了她某些一直潜藏起来的卓越的能力和表现力。”

       在这样一部处处充满着激情的意大利影片当中，裸露镜头似乎也就成了一个在所难免的选择，蒂尔达·斯文顿说：“事实上，我想说的是，这并不是什么让人难为情的决定，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用让人印象深刻的画面，更深层地展示最为真实的生活……当然，我从不把在镜头前裸露当成是为艺术‘献身’，自然也希望大家在观看影片的时候，不要以戴有色眼镜的审美和别有用心的态度去看待这些场景，而是像我们最初期望的那样，全身心地将自己沉浸在我们给大家所讲述的故事当中，用心地感受一个意大利家族所纠缠着的冲突和矛盾，促成的是什么样的最终改变。”

       与卢卡·瓜达格尼诺比较相似的是，蒂尔达·斯文顿同样认为，《我是爱》最终追求的并不是一个明确的答案和结果，而是延伸出了一个充满着无限可能性的想象空间，斯文顿表示：“简单的说，我和瓜达格尼诺都对那种拥有着清晰的价值观和明确的故事线索的作品敬谢不敏，所以我们拒绝过于主观化的先入为主，我们只需要把所有重要的信息表述清楚，相信看过的人是会根据自己的经历和体会做出相应的判断的——应该以什么样的标准去评判生命的价值和重要性？我相信每一个人给出的答案都是不尽相同的，而这正好也成了这部影片所蕴含的自然天性，我们无需强迫自己做出改变，因为这本身就是生活中不可避免的一种必然性……最后，时间将会验证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