烹饪笑点与泪点丨专访《忘不了餐厅》总导演王童
“像海浪冲刷海滩，他们慢慢把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东西最先冲淡。”
一家特殊的“餐厅”复工开业了。店长黄渤在餐厅大堂焦虑地来回踱步，并向副店长宋祖儿发出感叹：“我突然都觉得有点搞不定了。”
去年4月，豆瓣评分9.2，关注认知障碍患者的公益综艺《忘不了餐厅》带观众走进了一个可能点错餐、上错菜，但永远充满欢声笑语的餐厅。
第一季结束后，5位老人回归了自己的生活。
公主奶奶搬了新家，家中到处是和餐厅有关的纪念品；大桥爷爷继续学习英文，词汇量增长了不少；疫情期间，蒲公英奶奶学会了给学生上英语网课；只要语塞就发出“哈哈哈”爽朗笑声的珠珠姨，成了康复机构的领读员；小敏爷爷常被路人认出来，拉着要拍合照。
时隔一年，昨晚（7月28日），《忘不了餐厅》第二季播出，新的忘不了家族在餐厅大堂点单、送餐，继续烹饪泪点与笑点。
“忘不了”的与新加入的
参与第一季十期节目之后，5位老人性格更加开朗，也更加积极地面对生活。老人们开心的笑容是对经营餐厅进行认知训练成效的最好肯定，同时也让制作方意识到，在帮助老人实现自我价值这件事上，还有很大的挖掘空间。
做到第二季，《忘不了餐厅》总导演王童说，节目最“忘不了”的核心，就是“关注焦点一直会是患有认知障碍的老人”。
因此，延续第一季的模式，节目第二季让5位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老人成为餐厅员工，通过保持和他人的交流、参加简单的工作和集体活动，在认知逻辑能力、自尊感、愉悦情绪和社会价值感等方面有所收获。
有“忘不了”的，也有新加入的。
“去年选角的时候，要花很长时间告诉别人我们想做什么。”这一季就便利多了：走访的医生、社区积极向节目组推荐病患老人，还有不少人是看过节目后主动报名的。
最终，在走访27座城市后，节目组从2600多位老人中确定了新一季人选：酒窝奶奶（朱彩萍）、繁漪（孔繁漪）、小芬姨（贾迎芬）、老朴（朴熙昌）和老朋友小敏爷爷（李君沪）。
《忘不了餐厅》第二季的四位新朋友
同时，选角过程中的实地调研结果——上海对认知障碍的普及和疗愈工作较为突出，促使“餐厅”从深圳搬到了上海。考虑到老人的身体状况问题，节目并未拉通录制，分别在六月下旬、七月中旬和八月上旬分三次录制完成。
80岁的老人，患认知障碍1年的老朴和患认知障碍2年的繁漪，是餐厅两季员工中病症较为严重的两位。
老朴精神矍铄，精通小号、手风琴、钢琴，是餐厅的文艺担当。开业剪彩时，他娴熟地吹出一曲《北国之春》；服务食客，他十分细心地为来就餐的小朋友切分食物。
但老朴又时常忘记自己身处上海，更忘记自己身担经营餐厅的任务。
“我没上班。”
“我是路过，我上这来转一转就走。”
“我怎么上这里来了，我不知道。”
繁漪以前是语文老师，现在是餐厅当之无愧的“夸夸群群主”，逢人先笑三分，“前程似锦”“万事如意”等吉祥话从不离口，但转眼间就能忘记刚介绍过自己的名字。
她连夸王彦霖一米八几的大个儿好，帅气，精神，接着又多次向别人介绍自己的爱人——排球领队和教练，也是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现在还老爱和人打排球。
但通过店员私下的对话交流，屏幕前的观众才知道，早在2004年，繁漪口中“从未分开过”的老伴就已经去世了。
第一期节目中，繁漪表现出明显的黄昏综合征（阿尔茨海默病并发症，患者在黄昏时分情绪起伏大）症状。前后不过几分钟，她三次要求黄渤、宋祖儿和王彦霖把她领到大门口，“我赶紧回吧，再晚回家黑了”。
老朴和繁漪病症，一度让营业培训暂停。
餐厅百灵鸟小芬姨，则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年轻的认知障碍患者形象。58岁的她外形靓丽，仍在职，但已经患有认知障碍3年，提起鸟巢一头雾水，直说“不知道是哪里”。节目第二季透露出这样一个知识，认知障碍并非刻板印象中耄耋老人的专属病，通过第二期节目预告可以看到，前来就餐的还有一位38岁的阿尔茨海默病患者。
除了集结新的老人队伍，《忘不了餐厅》第二季的镜头内还开拓了一个新的空间，记录老人和店员们在店长之家（即集体宿舍）内的日常生活。借助这个空间，节目还向观众介绍了一系列适老化措施，如床边、马桶边、浴缸内的扶手，以及楼梯之间的彩色防滑垫等。
“国内对适老化措施的普及和重视尚不完备，一旦发生安全隐患，对老人来说就是致命一击。”交谈间，王童表露出自己的担忧，“适老化措施会让老人的生活质量提高，节目对这方面的展示，也意在让大家真正从内心、核心上理解老人们的生活需求。”
正视病症，尊重尊严
“几乎每个家庭都有可能碰到认知障碍的老人，但如何发现，如何面对，如何干预，很少有人知道。我也曾经以为面对认知障碍，我们是无能为力的。”
第二季几位老人的病程发展比第一季几位老人来得严重，在王童看来，这既是让大家进一步了解认知障碍病程的各个阶段，也是希望观众要及时发现和干预家中老人的认知障碍，并共同探寻与患病老人的相处方式。
忙碌的都市生活分夺了儿女对家中老人的关注度，年轻人难以及时发现老人的身体状况不佳，也极少咨询。
王童说，一次很偶然的机会，她发现自己的母亲走路有些瘸腿，再三询问之下，母亲表示因为看不清，剪脚趾甲时剪伤了足部。“老人们特别能‘瞒’，到最后忍不住告诉儿女或瞒不住被儿女发现时，其实病情已经比较严重了。”
在生活或节目中，店员们也有类似的感触。黄渤的父亲罹患阿尔茨海默病，因为发现较晚，如今父亲对儿子的记忆已经模糊；王彦霖家中长辈也患有同样的病症，在得知繁漪为何再三夸他个子高之后，心理崩溃的他打电话给家人失声痛哭。
据王童介绍，第二季节目除了继续尊重老人，展现老人的价值，《忘不了餐厅》的另一个任务就是向观众展示，在病程的任何阶段发现并加以科学干预，都有助于缓解或延缓认知障碍的症状。如果不加干预，认知障碍及早期伴随的老年抑郁等病症，会发展得非常迅速。
观看节目时，屏幕左下角时不时冒出的“忘不了小贴士”普及着认知障碍相关小知识，节目里也有很多地方在身体力行地化温情和感动为实际动力。根据公益人士的建议，王彦霖和宋祖儿多次成功地用“打岔”这一办法，缓解了老朴和繁漪的焦虑——这无疑是给观众提供了值得借鉴的样本。
当相处变得融洽，老人们的工作也越做越顺手，甚至可以不用店员陪护独立工作。记忆力的消退并不代表着他们丧失了生活能力和学习技能，也正是从事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老人们的价值得以展现出来。
“其实老去是所有人都要面对的一个现实问题，大部分年轻人知道人都会老，但是觉得变老对他们很遥远。”王童介绍，先导片中的三位店员借助外部工具体验了老年人行动起来的种种不方便，真实模拟后，店员能更将心比心地照顾老人，观众则能更清晰地看到“老去”会给人带来什么。
“节目做了两季了，最大的感慨是什么？”
“我希望大家能通过《忘不了餐厅》看到一群可爱的老人，以及认识到怎么关怀自己的长辈。”
结语
艺术家路易热爱画画，尤其喜欢画他的妻子。随着记忆开始逐渐衰退，路易开始忘记许多事情，他试图用便笺纸提醒自己，但一切记忆开始像他笔下的画作一样零碎、扭曲……
以英国画家William Utermohlen 的故事为蓝本，2020年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提名作品《勿忘我》刻画了一位阿尔茨海默病患者，他坚持画画，从线条娴熟、描绘生动，到造型变形，时间推移，他的画作越来越抽象晦涩。
像海浪冲刷海滩，他们慢慢把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东西最先冲淡，对阿尔茨海默病患者来说，“遗忘”反而成了自然。但透过节目可以看到，虽然这些老人握不住记忆，但他们带来的感动和温暖，一如既往地戳中观众的笑点和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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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值主编：彤童
作者：朱云
编辑：五鹿
（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