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主义的海边城市三人行，也有在影像空间中漂浮的错觉
如果说去年有一部“文艺片”被影迷们成日成夜地期盼，大概就是这部《福冈》了。
之所以期待，是因为导演张律，这是一位以独特视角观察东亚的导演，他的影片常常掺杂着复杂的东亚地缘政治元素，并常以梦游般的视觉形式呈现。
有时看了他的片子会有在影像空间中漂浮的错觉，不过仍能感受到颇具现实主义的启示。
本文有剧透。
1
《福冈》围绕着中年大叔宰文铺展开来，他是首尔一家小型二手书店的老板。
而年轻女子素丹的突然出现驱动他从室内走了出去，他们一同去了日本的沿海城市福冈。
虽然存在年龄代沟和各种不愉快，但两人还是穿越了整个城市，宰文心事重重满脸疲惫，但是冥冥之中，素丹在将他带往一个地方。
他们走进了一家居酒屋，而店主刚好是宰文的旧友海骁，在28年前，他们不仅是非常要好的师兄弟，还都是戏剧社的骨干成员，但二人却因为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女生而关系破裂，从此相忘于江湖。
但是时间没能让这段往事消散，两个大叔在居酒屋谈起了自己的爱情故事。
原来那个女孩子叫顺伊，他们三个人曾度过了一段幸福的青春时光，但顺伊同时爱上了宰文和海骁，最后他们一定要让顺伊做出选择，这导致了顺伊的离去。
他们喝酒叙旧，谈论起这28年来的寂寞生活，还有那个永远消失的女孩究竟更爱谁。
通过两个大叔的聊天，这才发现原来顺伊的祖籍就在福冈，而宰文的突然到访似乎正是为了追寻她的影子。
素丹抚摸着圆形的灯球，夹在宰文和海骁之间的她像是“顺伊的幽魂”，一个替代之身。
的确，这三个人之间没有多余的情愫，他们只是将往昔的故事挖掘，并在福冈的居酒屋、茶馆和咖啡馆之间不断流转，故事也随之丰满起来。
但在素丹眼中，两位大叔的故事老套又烂俗，四五十岁的男人孑然一身，把年少时的情伤戏码贴在身上自我舔舐，如果她是顺伊的话也会如此看待这两个自私的男人吧。
于是素丹再次提出了那个似曾相识的问题，如果回到过去，为了把顺伊留在身边，他们是否会改变当初的决定？三个人在一起是不是也可以呢？
但得到的答案仍是否定的。
28年的时间并没有让宰文和海骁明白真正重要的是什么，无论换做什么时候，他们都将得到同一个结果，那就是顺伊的离去。
2
所以，对两个大叔无比失望的素丹也需要自己的奇遇。
比如，她在路边碰见了一个中国女人，中国女人捧着村上春树的汉译本小说，而素丹则拿着韩语版的《金瓶梅》。
她们仿佛是漫无目的的鬼魂，不知晓自己的状态，也没有了回忆，这个中国女人只记得自己在梦中来过这儿，并坐在同样的位置哭泣。
更奇异的事情是，素丹可以听懂所有的语言，尽管她只用韩语表达，却与任何人没有交流上的障碍。
当这三个角色在城市中徘徊时，他们走进了一家日本的二手书店，遇见了店主的女儿Yuki。
Yuki说她记得素丹来过这里，但是素丹却不记得了，随后Yuki拿出的一个日本小玩偶，这也让素丹产生了新的疑惑，她追随Yuki，观察Yuki，并逐渐偏离了原初的三人行路线。
素丹对两个大叔讲述自己的家庭，抛弃了她和她爸爸的母亲，以及不言不语的冷漠父亲，原来她并不止是被幻化出来的替身，甚至有着真正苦涩的过去。
但类似的，喝多了的宰文和海骁并不能安抚到素丹，他们完全get不到一个正在倾诉的女人有多需要倾听和理解。
于是随着电灯亮起，严肃的对话转而成了吹蜡烛的荒诞游戏，他们把蜡烛放远并试图吹灭它，摇曳的烛火引人迷离，这一刻竟不知是不是入了梦境。
当然，宰文和海骁独处之后，他们也在互相和解，毕竟遗憾的不止是爱情还有友情。
而《福冈》带来的最大惊喜则是Yuki与素丹的汇合，张律曾表达类似的观点，素丹在《福冈》里不能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人物，她也需要遇到爱情，然而在这座城市，能与素丹配对的只有Yuki，宰文和海骁是做不到的。
所以同样的街道，从离散的三人变成两两相伴，两个女孩子在街上环顾着奔跑……一切发生得非常突然，似乎不需要任何符合逻辑的转折。
不过我们无法用惯常的叙事视角去看待这部电影，或许谁和谁在一起并不是导演想要表达的内容，在我看来，素丹和Yuki在塔下的一吻更像是在寻找一个关于“心之归属”的答案，她们解开了这部电影的结。
3
不得不说，看张律的电影就像被引导穿过一座迷宫，导演的每个选择都能引发思考。
正如在《福冈》这部电影里，“真与假”并不是电影的重心和焦点，每一位观众都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进行解读。
但对我来说，《福冈》代表着一个自发的梦境，它促使角色们面对记忆、未被解决的冲突，以及被遗忘的身份。
此外，三位演员完全掌控了人物精髓。
尤其是宰文和海骁这二位老戏骨，他们用表演撑起大段的台词，把生活带来的疲态和窘迫表达得精准极了。
我喜欢导演“重温往昔”的独特韵律，所有的温柔，幽默，以及不安，都在酒吧长谈和城市漫步里消解，偶然发生的近乎超自然的事件将人物和观众连接在一起，就像一同做了场梦。
就像朗诵的诗歌搭配着在街上游走的主观镜头，这是谁在游荡呢？但无论是鬼魂还是一个孤独之人的幻觉，《福冈》都展现了温柔的回溯。
或许这真的是一场梦，却是一场美好的梦。《福冈》给人的感觉就像蘸满墨汁的毛笔在水中抖动了一下，黑色稀释开来，人们在梦中终于松了口气。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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