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剧场，不要故弄玄虚
怡晴 | 文 周矗 | 编辑
刚播出三天的《谁是凶手》，就迎来了豆瓣开分——7.1分。（时间截至12月8日15时整）
这个分数在迷雾剧场第一季中稍显平庸，但已经是第二季中的最高口碑。事实上，迷雾剧场第二季，一直“祸不单行”。
开局者《八角亭谜雾》豆瓣评分仅为5.7分，紧随其后的《致命愿望》创造了剧场豆瓣评分的新低，2.6万人给出4.1分的评价。当网友们“押宝”肖央、赵丽颖、董子健主演的《谁是凶手》时，“海报抄袭争议”却成了《谁是凶手》播出当天的第一个热搜。
（时间截至12月8日15时）
看完迷雾剧场第二季后，B站娱乐UP主哇妹直呼“期待有多高，失望就有多大”，她告诉娱刺儿（ID：yuci-er）：“首先是剧本质量的大幅度下降，《致命愿望》《八角亭谜雾》剧本本身不好，《谁是凶手》还尚在水准之中。”
迷雾剧场第一季播出后，《隐秘的角落》《沉默的真相》成功撑起了剧场的口碑，在豆瓣，前者超95万人打出了8.8的高分，后者则有近70万人给出9.1的高分。
一年之后，迷雾剧场第二季口碑便从高空跌落，即便《八角亭谜雾》有祖峰、郝蕾等演技派的加持，《致命愿望》有流量小生范丞丞参演，也都无法逆转低口碑的局面。
上新剧《谁是凶手》的口碑或许转好，但未必能拯救“迷雾剧场”。
故事中，警察局接到一通报案电话，颇有经验的刑警高鹏带着第一次出警的冷小兵（肖央饰演）来到案发现场。面对凶手，冷小兵不敢开枪，从而错过了受害人夏金兰被抢救的最佳时间。最终，夏金兰面带微笑流血身亡，高鹏被凶手反杀，冷小兵则被打晕在地，背负着愧疚感继续生活。
这是《谁是凶手》的第一个场景。有观众被夏金兰的微笑死亡吓到，觉得有迷雾剧场的味道了；但也有观众难以接受，两位带枪警察无法将一个凶手绳之以法的事实。
对比《隐秘的角落》中的张东升将岳父母推下悬崖，《谁是凶手》的开端场景并不够“炸”。
从豆瓣评分来看，《谁是凶手》在观众心中仍不够出挑，没能成为照亮迷雾剧场的那道“光”。
输在了前两集
逐集分析对比了两季迷雾剧场的前四集后，娱刺儿（ID：yuci-er）发现，迷雾剧场第二季从一开始就陷入了“节奏困境”中。
节奏，是悬疑剧本的“命门”。
编剧王一正在操作一个悬疑剧本。在她看来，悬疑剧本有着自身的节奏，要想吸引观众的注意，营造一种推理感，每集需要一个核心事件和核心冲突。与其它类型剧不同，悬疑剧本身重逻辑，看剧情，讲节奏，出现的每个人物，都要有自身的华点。
《隐秘的角落》第一集长达一个小时，突破了常规剧40-45min的播放时长，但却让观众看得津津有味，因为它快速呈现了剧集的核心冲突。第一集末尾，凶手张东升（秦昊饰演）便浮出水面，并贡献了第一个名场面——“爬山梗”。
带着岳父母爬山的间隙，张东升猛然一推，岳父母便在无意识间跌落山崖，瞬间创造了一起凶杀案。而对面同在游玩的三个小孩，却无意拍下了这段作案过程。一场关于警察、真凶以及目击者的博弈，徐徐展开。
尽管真凶露出真面目，但由案件引发出的人性阴暗面像钩子一样，继续吸引观众追剧，比如朱朝阳父亲对他的忽视、母亲对他的极度控制欲、后妈对他的针对等。
《沉默的真相》更加“大胆直白”。剧集的前七分钟，嫌疑犯张超便明目张胆地拉着行李箱，躲过地铁安检，站在地铁站的中央，声称箱子里是炸弹。抓人眼球又极具戏剧性的画面，成为《沉默的真相》的经典开端。
图源：新浪微博@网剧沉默的真相
剧情的快节奏，完全摆脱了注水剧节奏拖沓的问题。一时之间，短剧成为了2020年的风潮。
据云合数据2020年连续剧网播表现及用户洞察报告，在大盘流量整体向下的情况下，悬疑短剧有效播放仍逆流而上，同比提升了18%。短短12集的《隐秘的角落》，播出半年间便吸引豆瓣84万余人前来打分评价。
相比较《隐秘的角落》《沉默的真相》，《八角亭谜雾》的开局叙事委婉了很多。《八角亭谜雾》在开端，便呈现了受害人之一的玄珍被追赶的镜头，不同的是，这部剧并没有告知观众真凶是谁，而是选择遮盖了其真实面貌，用虚晃的镜头，进行了模糊处理。
《隐秘的角落》第二集，“坏小孩们”已经找到了真凶张东升；《沉默的真相》第二集，警方已经对死者的前女友以及嫌疑人妻子进行了调查；但《八角亭谜雾》的主角玄梁一家，仍然困于十九年前妹妹玄珍的命案。仅仅是这桩陈年旧案，在第八集时仍然未见全貌，警察袁飞感觉眼前还是“一片迷雾”。
在第一集出现的朱胜辉死亡案件后，剧本开始用更多的笔墨描写玄家家庭状况。直至第四集，警察袁飞才勘探朱胜辉死亡现场，其间又插入木格失踪等其它情节，使得整体案件不分主次。
同时，主线剧情也进展缓慢。案件的核心人物之一、与死者玄珍同为双胞胎的玄珠在第五集才正式现身。《八角亭谜雾》的凶手悬念贯穿始终，却也耗尽了观众的观剧耐心。
《谁是凶手》的前两集，则存在“关键角色”缺失的问题。《谁是凶手》围绕着冷小兵（肖央饰演）、夏木（董子健饰演）、沈雨（赵丽颖饰演）三人展开，但谜题的核心人物沈雨却在第三集才正式出现。
在马煜仇杀案、肖华军坠楼案发生后，在第四集的片尾，片头夏金兰凶杀案的关键线索才再次出现。这也意味着，在第五集后，《谁是凶手》的剧情才重返正轨。
2018年，爱奇艺世界大会曾公布一份“体量越大弃剧率越高”的数据报告。数据显示，2018年第一季度过去后，观众弃剧率高达56%，而另一组数据也显示，短剧集观众追到最后的比例是长剧集的4倍。
2019年，腾讯视频电视剧运营中心主编孙宏志，也提出过“黄金七分钟，生死前三集”的追剧规律。
迷雾剧场第一季的成功，其一便在于拿捏了观众的追剧节奏。而第二季，则在前两集就丢失了节奏，从而失去了悬疑剧的“生命”。
“剧情很无聊，三倍速嫌慢。一个悬疑剧，观众都不关心谁被杀、为什么被杀，是失败的。”在《八角亭谜雾》豆瓣短评下，最高赞的网友这样说。
迷雾剧场，故弄玄虚
资深推理迷小辛认为，《八角亭谜雾》《致命愿望》最大的问题是“花里胡哨的悬念太多了”。
《八角亭谜雾》故事的开篇，主人公玄念玫总是疑心被跟踪，可当父亲骑车去接她，对其进行保护时，她又选择果断拒绝。
面对闺蜜木格的询问，玄念玫故作玄虚地告诉她，“我跟人睡了。”然而这些，都与核心案件无关，最终也未解释玄念玫为什么这样说。
姑姑玄珠同样如此。玄珠出现的第一个镜头里，便因为第三者的身份，生生挨了一巴掌，刺激感拉满，也让玄珠充满了故事性，但这些却无法对案件起到推动作用。“演员配置，制作水平都不错，是剧本的锅。”小辛说。
至于《致命愿望》，曾从事宣传工作的张曼觉得，这部剧不像是悬疑剧，更像是一部假科幻。
剧情发生在架空的绿藤市。在绿藤大学里，流传着一款名为“Wisher”的APP，学生们只要向它许愿、做任务，便能愿望成真。
女主角路里向APP许愿，希望校园里能出现一匹飞奔的马，当晚果真灵验。在贪欲的诱导下，更多的人开始使用这款APP，但大家在许愿的同时，也一步步沦为“Wisher”阴谋的工具。
作为范丞丞的粉丝，11月3日晚，张曼兴致勃勃追了《致命愿望》的前两集，却看得云里雾里。
“悬疑剧最重要的是有一个能代入的谜题。比如《隐秘的角落》，吸引我追下去的是小孩和张东升的秘密勾当会不会被发现。但《致命愿望》中，‘Wisher’APP讨论的‘人与算法’问题过于架空，和现实连接不强，我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个APP背后的秘密。”
图源：新浪微博@影视剧致命愿望
《致命愿望》在整体调性上，和她认知中的迷雾剧场产生了偏差。
在迷雾剧场第一季的剧集中，社会派推理题材占主流，“人性”和“动机”成了最大的谜题。
《十日游戏》里，在真相揭晓时刻，警察吴柯宇阐述了破案的关键点就是情感，而这也成为了全剧的关键——“在绑架者与被绑架者之间，在欺骗者与被欺骗者之间，产生了真正的情感。”
《隐秘的角落》里，家庭成为了犯罪诱因。施害者张东升的自尊心，长期被岳父母与妻子所践踏；朱朝阳父母离异，父亲关爱缺失，母亲控制欲极强；严良和普普则是直接被父母抛弃；所有人的犯罪动机，都能在家庭中找到落脚点。
《沉默的真相》的核心主题就是“正义”。三十年前，侯贵平为拯救被权贵侮辱的女性，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三十年后，主人公江阳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只为还侯贵平案一个清白。
迷雾剧场第一季的剧集作案手法虽然各异，但当真相揭开的那一幕，嫌疑人的作案动机，可以直接触动观众的心。
但迷雾剧场第二季，在“人性”的展现上非常失败，犯罪动机也极其单薄。
《八角亭谜雾》里的犯罪嫌疑人，是一位类似“变态”的女装癖，斩断了前期与原生家庭问题的联系；《致命愿望》的谜题围绕着算法，但在人与算法的关系上却刻画极少；《谁是凶手》的主角三人都有心病，但心病的诱因完全不同，一个是原生家庭之恨，一个是少年丧亲之痛，一个是同事死亡之愧，这便导致剧集很难深度探讨某一议题。
基于人性的集中表达，迷雾剧场第一季比第二季更容易与观众共情。《隐秘的角落》导演辛爽在接受界面新闻的访谈时，曾提到他所拍摄的《隐秘的角落》，本质上是在讲一个关于爱的故事，“我不想展现纯粹的恶，也不喜欢基于猎奇的趣味。”
比起家庭压力下的张东升、朱朝阳，权势压力下的检察官江阳，迷雾剧场第二季中的嫌疑人们离观众更远了。
对人物刻画不足，反而从虚晃的镜头、题材上做悬疑感，让迷雾剧场慢慢走向了“故作玄虚”。
流量之殇
2020年，云合数据曾在剧集年度报告总结中预测，2021年悬疑短剧竞将争更为激烈。
果真在这一年，爱奇艺与优酷两大平台持续打出悬疑短剧厂牌，腾讯视频播出《双探》《扫黑风暴》等悬疑剧，而芒果季风剧场也推出了多部悬疑剧。
但从效果来看，优酷悬疑剧场2021年播出的《真相》（陈星旭、刘畅主演），豆瓣评分仅5.2，远不及同平台2017年播出的9.0分的《白夜追凶》。
芒果季风剧场的悬疑剧中，万茜与任重主演的《第十二秒》豆瓣评分堪堪过6，张睿与张孝全主演的《天目危机》豆瓣评分只有4.8，2021年悬疑剧唯一一部评分破7的，是秦昊与尹昉主演的《猎狼者》。
图源：新浪微博@超级剧集猎狼者
悬疑短剧，在2021年扑了个空，再也没有出现如《隐秘的角落》《沉默的真相》《摩天大楼》热度与口碑双收的剧集。
2020年，哇妹看完《摩天大楼》后一个劲地给身边人安利。但身边的朋友听到主演是杨颖后，第一反应便是拒绝，“我怎么安利都不愿意！”
在哇妹看来，这也是悬疑剧“起风”后出现的问题，越来越多的流量入局，也将更多的观众拒之门外。
娱刺儿发现，除了《致命愿望》的范丞丞，《谁是凶手》的赵丽颖外，待排播的悬疑剧《重生之门》中出现了王俊凯的身影；迷雾剧场第二季待播剧《淘金》的主角之一，是陈飞宇。
哇妹能理解悬疑剧邀请流量明星出演的行为，但她认为，悬疑剧与流量之间存在着天然的矛盾。
“这可能是出于热度话题的考量，也为了破圈。我建议不要请流量，因为这个题材的受众就不是流量明星的粉丝。观众甚至会很反感，看到主演是流量，产生了这部剧一定是烂剧的想法。”哇妹说。
鲜少有流量明星能够打破偏见。迷雾剧场第一季播出时，鹿晗主演的《在劫难逃》即便有王千源的加持，但豆瓣口碑只有6.0；范丞丞的《致命愿望》，陈星旭的《真相》都难以摆脱低分评价。
在甜宠剧中，演员的“颜值”与剧情的“甜虐”似乎更重要。
《斛珠夫人》在豆瓣里仅获得5.1分，但缇兰与帝旭的CP虐恋，却创造了不小的热度。在《斛珠夫人》官方抖音账号里，缇兰死在帝旭怀中的视频，创造了该剧集抖音播放量的最高值，21.6万，热度甚至超过了主角杨幂和陈伟霆的CP。
但在悬疑剧中，演员演技对观众的代入感与信服感至关重要。霸道总裁在甜宠剧中可以面无表情，但在悬疑剧里，演员则需要用大量细节丰满角色，制造悬念。
《隐秘的角落》中，秦昊饰演的张东升对岳父笑着说：“爸，您看我还有机会吗？”秦昊的语气一贯温柔，面部神色却产生了细微变化，为接下来的谋杀埋下了伏笔。因为细节表演到位，这句话也成为了网络热梗。
一旦演员表演不够成熟，控制不好台词的语气和节奏，则很容易让观众出戏。这对于悬疑剧来讲，是致命的。
观众对悬疑题材的剧集要求很高。哇妹看完第二季度的迷雾剧场后，更是生出这样的感慨：“剧本不好，找再多老戏骨来出演也于事无补。而且迷雾这个IP已经打出去了，不太需要流量明星出演来引流，事实证明，也没有助力效果。”
而张曼认为，加入流量明星，某种程度上来讲，是对剧本本身的不自信。
经过一年悬疑短剧的“轰炸”，市场趋于饱和，观众审美提高。第二季的迷雾剧场，试图从新的角度进行突破，比如将嫌疑犯设定为较为少见的“女装癖”，在悬疑剧中添加科幻的元素等，但却忽视了剧本的流畅度与人性的刻画，让观众感受到的不是一团迷雾，而是一头雾水。
停止“故弄玄虚”，可能是迷雾剧场接下来最重要的课题。
（王一、张曼、哇妹、小辛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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