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点 | 好莱坞“霸主”地位受疫情影响，各国本土电影工业获突围机会

本文摘自作者在《电影艺术》2022年第2期发表的论文《回升与转型：2021年的世界电影产业》。本系列此前已发表两篇，盘点 | 世界主要国家和地区2021年电影市场表现，盘点 | 全球电影发行模式重构，流媒体平台竞争趋向白热化，本篇将盘点疫情影响下好莱坞与本土电影的博弈格局。

从单部电影的全球票房排行榜来看（表1），中国有三部影片跻身全球年度前十之列。榜单其他位置则被好莱坞出品的超级英雄电影或拥有经典IP的系列电影所占据。位列榜单第一的《蜘蛛侠：英雄无归》堪称“救市之作”，尽管12月中旬才上映，但截至12月31日，其全球票房已突破10亿美元，成为了疫情以来全球票房最高的影片。

表1 2021年全球票房最高的十部电影

但受疫情影响，以往榜单中常见的动画片等合家欢类的影片不见踪影。主要原因在于家长对携带儿童去影院观影会有较大的顾虑，尤其在儿童注射疫苗未获批准之前。全球票房突破两亿美元的动画片全年仅迪士尼的《魔法满屋》1部。

对于以好莱坞大制片厂为代表的面向全球性市场的电影公司而言，全球各地疫情的起伏，为协调确定电影档期带来了很大的挑战。有国际发行商的高管形容这就像是“打地鼠”游戏，某些国家的疫情平稳，影院重新开放后，另一些国家的影院又关闭了。对于那些需要尽可能争取全球同步发行的好莱坞大片而言，要确定一个合适的档期变得颇为困难。再加上一些好莱坞大片选择了院网同步或仅通过流媒体平台发行的形式，这些因素为一些国家的本土影片赢得了更多的放映档期和更大的市场份额。在2020年这种现象尤为明显，中国、日本、韩国、法国、德国、西班牙、俄罗斯、巴西等国2020年本土电影份额都有显著提升。据高尔街分析公司对86个国家和地区电影市场的跟踪，2020年，有39部不同的电影在至少一个市场登顶年度票房排行榜，而2019年只有12部左右。2020年，在33个市场里，登顶年度票房冠军是本土电影，而非好莱坞电影，占比38%。

在截至2022年1月17日有统计数据的76个国家和地区中，有15部不同的电影在至少一个市场登顶年度票房排行榜，其中《蜘蛛侠：英雄无归》和《007：无暇赴死》合计在多达76%的市场成为了年度票房冠军。76个市场中，除美国（《蜘蛛侠：英雄无归》）、英国（《007：无暇赴死》）外，总计只有5个其他国家的年度票房冠军由本土电影所占据，包括中国（《长津湖》）、俄罗斯（《最后的武士》）、日本（《新世纪福音战士剧场版终版》、印度（《普什帕:崛起》）以及亚美尼亚（《我们的地盘》）。由此可见，根基深厚的好莱坞工业并没有那么轻易被本土电影业击败，好莱坞的经典系列大片仍具有强大的票房号召力。

但从一些本土电影工业较为发达的国家公布的数据来看，本土电影所占的整体票房比重仍在2021年增长。如在日本，在疫情之前的2019年，好莱坞电影占据了票房前十位中的6部,而2021年，排名最高的外国电影是第八位《速度与激情9》，前十位中其他影片均为日本本土电影。日本电影市场一般将票房达到880万美元（约10亿日元）视为票房大卖的标志，2021年达到这一标准的影片总计有37部，但其中好莱坞电影只有5部。据日本电影专家Otaka Hiroo估计，本土电影全年的票房份额约在80%，较2020年的76%进一步提升。

在法国，2021年本土电影的份额为40.8%，低于2020年的44.9%，但仍显著高于2019年的34.8%。好莱坞电影的市场份额为42.4%，高于2020年的41.6%，但远低于2019年的56%。前30位电影中有11部法国本土电影，高于2019年的6部。而在海外市场，法国电影2021年更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海外票房达到了1.03亿美元，海外观众人次达到了1480万，较2020年增长8%，共发行1527部次，其中24部影片的海外观众人次超过10万，中国成为了法国电影最大的海外市场，其次是俄罗斯和西班牙。

在疫情的背景下，世界各地民族电影工业与好莱坞电影之间的竞争呈现出更加复杂的状态，一些国家采取更加积极的举措推动本土电影业的发展。例如法国是制定举措扶持疫情影响下电影业速度最快、最积极的国家之一。2020年法国政府向法国国家电影中心拨款总计约2亿美元，用于帮助电影产业的复苏。2020年7月，法国国家电影中心通过提高对影片的补贴来鼓励新片在影院上映，其中发行商获得的补贴较以往增长50%—200%，制片方获得的补贴增加20%—50%。2021年7月，法国国家电影中心宣布提供1.07亿美元额外的资助用于支持受疫情影响的电影业。全国2045家影院获得了大部分的资助，总计约7000万美元。补贴政策注重对小的、经营更脆弱的影院倾斜。发行商和制作商则分别获得了1660万美元和1980万美元资助。此外作为法国总统提出的“法国2030”计划的一部分，法国2021年还宣布将投入总计6亿欧元用于法国电影和视听产业的制作设施和技术服务能力提升，法国国家电影中心为此设立了专门的新部门。这些举措对于保持法国电影的稳定生产，抢占国际电影市场发挥了重要作用。

对于英国和澳大利亚这些与美国同为英语系，过往便与好莱坞有较为密切关系的国家来说，疫情下所采取的一些特殊扶持政策不但帮助促进了本土电影制作的复苏，也帮助吸引到了更多来自好莱坞的项目。2020年7月，英国政府推出了总额达6.76亿美元的电影和电视重启计划，为制作项目提供保险，填补因疫情导致的中止或延期的成本。促使英国的影视拍摄项目数量迅速回升。一年间，英国有640个电影和电视节目投入制作，投资总额达26.3亿美元，产生了55000个工作岗位。

2020年7月，澳大利亚总理斯科特·莫里森颁布了一项总额4亿澳元的资助计划，其中包括为受疫情影响而暂停的影视项目提供总计5000万澳元的临时帮扶基金，以及重点的 “取景激励”（Location Incentive）计划，以税收优惠的方式鼓励在澳洲拍摄和制作电影、电视剧，尤其是国际联合制作项目。2021年4月，又宣布将临时帮扶基金继续延长半年，此外，澳大利亚也宣布延长原定于2021年6月要从40%缩减至30%的制片人税收抵免——对包含展现显著的澳大利亚的内容，投入额至少50万澳元的故事片的制作支出给予40%的税收抵免。这些政策取得了显著的成效，更多好莱坞大制作影片前往澳大利亚拍摄，仅在昆士兰一地，从2020年初到2021年9月，就吸引了39个影视制作项目，为当地经济创造了4.37亿澳元的价值。而据澳大利亚电影发行协会的数据，澳大利亚本土及合拍电影取得了11.8%的票房份额，为35年来的最大值。

而在一贯奉行自由市场至上的美国，虽然疫情背景下政府也推出了针对电影业的扶持政策，但执行效果却不尽如人意。例如美国影院主联合会2021年6月发布的一份公开声明显示，2020年12月，美国颁布法案将发放总额高达161亿美元的“被关闭的经营场所补贴基金”（Shuttered Venue Operators Grant），电影院、演出场所等可以申请，最高可以获得1000万美元补贴。但直到2021年6月9日，只批准了90份申请。声明中愤怒地写道：“如果这一项目多达500位的审核员从申请开放之日起每人每天审核一个申请，应该已完成14000项。多达上万家机构因为资助未能及时下拨而命悬一线。”

作为此次疫情影响下损失最为严重的产业之一，电影业单纯依靠自身的力量很难重建市场信心，各国政府能否给予有针对性的且高效率的扶持举措，会在很大程度上决定本土电影业恢复的速度以及能否在世界电影业的格局中占据更有利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