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没有禁忌，只要值得捕捉 | 黑白文娱专访“绝望主夫”常远
常远所理解的“包袱”，不仅是电影让人发笑的桥段，更是一个个藏在剧情细枝末节里的彩蛋，像某种接头暗语，是连接演员与观众之间心照不宣一点即通的灵犀。“不断地把喜感打磨成非常具体的一个个包袱，让这个包袱符合人物、符合故事逻辑，就是我们做喜剧的方式。”
作者：梁湘
编辑：蓝二
版式：王威
《绝望主夫》的男主角胡铁男有三种状态：极端大男子主义、异世界“主夫”、劫后重生。饰演胡铁男的常远坦言，无论哪种状态都与自己本人的性格毫不沾边：既没有胡铁男穿越前的张狂、自大，也没有穿越后的细腻、温柔。
但常远还是“抓住”了他。
多年的喜剧舞台让常远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喜剧气质：无须挤眉弄眼、不做怪表情，哪怕只是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出场，观众便会被他的冷幽默侵染。
喜感也许需要天分，但喜剧不是。从演绎到创作，常远认为喜剧需要观察与打磨，“演戏也是熟练工，要多观察生活中这种角色的影子，然后跟团队大家一起聊出来”。
喜感先放一边，表演一定要细腻
《绝望主夫》给出了一个有趣的脑洞设定：通过电梯穿越，让一个对身为家庭主妇的妻子充满傲慢、漠视的男人，进入到一个两性地位翻转的异世界。在那个世界，女主外、男主内，原本不可一世的男主角，在一系列的鸡飞狗跳之后，进入主夫学院深修毕业，最后成为家庭主夫，甚至怀孕生了孩子。
常远在2021年夏天接到了剧本。看完后，常远被其中截然相反的两个世界深深吸引，“在剧本所描述的一个世界中，主角粗糙、自大，有大男子主义的那个劲；另一个世界的他，又转变地温柔、贤惠，成了家庭主夫。这样人物性格反差很大，演起来应该挺过瘾”。
《绝望主夫》预告片里有句提示“请在女性陪同下观看”，诙谐之外，也传达出了面对性别题材的犀利与深意。这部切入家庭主妇困境的电影，看似在穿越、玩梗、放飞，实则碰触现实。诸如产后女性回归职场、力量弱势易遭非议、被家暴PUA等等社会议题，都在电影的戏剧加持下夸张式放大至银幕，见微知著。
对于常远来说，演戏不仅要把握主题，更重要的是琢磨人物。只有人物立住了，戏才能成。“我觉得这个人物的表演一定要细腻。其实我是把喜感先放在一边的，先去想象他这样的一个人物从这个世界到了异世界后到底会怎么转变。”
男主角胡铁男，最初不理解妻子，认为自己的事业完全凌驾在家庭之上，是家里真正的顶梁柱。到了异世界后，他陷入了未经历过的弱势处境，从最初的惊讶、愤怒、反抗，到逐渐妥协、慢慢理解，在主夫学院“深造”后，接纳了这个全然颠倒的异世界。最后回到现实世界后再次换位，开始正视与感恩女性。
但情绪与词汇不是表演，常远需要用自己的方式，让这一切令人信服。
真正意义上的换位思考很难，尤其在处理感情戏份上，只有真正设身处地，感情才能释放，让观众们共鸣动容。“我没生过孩子、更没有怀过孕。一个母亲跟自己腹中的孩子到底有怎样的情感？我需要处理很多这种完全靠想象的戏。”
在完整看了两遍全剧本后，常远开始拉片，想找寻一些帮助演绎胡铁男的灵感。巧的是，《绝望主夫》的导演张琦本人似乎就带着胡铁男的影子。于是，常远开始认真观察起导演张琦，揣摩他的腔调、动作、微表情。演员最好的教室，永远是生活。
一个人的时候需要观察，一群人的时候需要沟通。没人真的去过那样一个性转的异世界，面对这完全基于想象的人物模型，常远经常和主创团队探讨主夫状态的胡铁男到底该有怎样的尺度把握。“如果一个人，一个男人，真的在那样的一个世界又照顾媳妇、又生孩子，这么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做着琐碎的家务事，他会不会有一些声音上或者姿态上的变化？会不会变得越来越温柔？”
用女性的角度看世界会有很多挑战，常远做了大量准备去揣摩、演绎，针对两个世界增加了一些小设计：在姿态、行动、坐卧、音色、语言上进行调整，区分两个世界不同的胡铁男。更重要的是，《绝望主夫》本质上是个喜剧，既得演出那个人物，还得把包袱给抖响。常远口中的“包袱”，不仅是电影让人发笑的桥段，更是一个个藏在剧情细枝末节里的彩蛋，像某种接头暗语，是连接演员与观众之间心照不宣一点即通的灵犀。“不断地把喜感打磨成非常具体的一个个包袱，让这个包袱符合人物、符合故事逻辑，就是我们做喜剧的方式。”
但作为一个喜剧人，总是沉浸观察生活的常远走的是内化的路线。“我平时就是一个比较喜欢安静的人，就是有的时候一个人想进入自己的世界。”在常远的内化世界里，他想象着同行们，例如沈腾，他来替代自己出演的话会怎么处理；想象着自己成为这个片子的导演后，会关注哪些问题；想象自己作为观众，又会有哪些感受与意见。
《绝望主夫》拍摄了三个多月，作为主角，常远的戏量巨大。正是这些观察、沟通与思考，让胡铁男得以诞生。
注重过程，一个作品其实就是一个孩子
常远喜欢多元化的演绎。“角色没有禁忌，能演就很开心。电影里有形形色色的人物，只要角色身上有我想捕捉的东西，有机会还是想多演一演。我觉得人都是在不断积累、不断学习中才能成长的，如果我要是一直不演戏，光靠想、光靠理论，演技根本没法儿提高。”
《绝望主夫》男主的三种状态里，异世界主夫态很难拿捏，但常远没有感到不舒适，“就是可能要比平时演别的戏，留出更长的准备时间”。常远需要尽量让周围保持安静，然后从内而外地，将另一个自己唤醒。
而这也造成了一个小小的挑战：拍戏不是线性，不是按照状态一、状态二、状态三的时间节点进行拍摄。拍戏是按场次来，一个景一个景地过，家里场景的戏就是全部率先拍完的，这就意味着，在这个场景中，今天的常远还处于状态一，明天就得直接切换成状态二、状态三，等到下一个场景时，再回到状态一。
“就我个人而言，当然是希望把戏分成好几部分去拍，让我一个状态一个状态地来，就不用老跳进跳出了。刚开始的时候挺分裂的，但慢慢就适应了。”
两个世界的穿插拍摄，对于演员来说颇有难度，但《绝望主夫》的主创团队做足了准备工作。开机那会儿刚过完年，进组后团队就开始围读剧本。保持密切的沟通是常远这几年做喜剧的不二法门，哪怕开机以后，大家每天还是会围在一起讨论第二天要拍的戏份。导演张琦给了演员们挺高的自由度，在聊完整体框架、整个电影他想呈现的感觉、自己想要的表演尺度后，把一些细节包袱留给了演员自己。这类似一个二创的过程，演员可以在剧本之外倾注自己的灵感，只要表现不错，张琦都会留在成片里。
潜心观察、积极讨教的习惯，让常远在以毒舌著称的李诚儒老师（饰演胡铁男的岳父）面前也能相倚为强。两人在合作之前就已经认识许久，两人的关系被常远称为忘年交，聊戏时也会彼此琢磨如何设计，“我觉得李老师是真的喜欢喜剧，他愿意和年轻人去交流一些东西，也愿意去尝试一些他没有涉足过的表演方法”。
对于常远来说，每个剧组都是自己的大家庭。饰演女主角许薇薇的李嘉琦（辣目洋子）并不是常远他们那个麻花喜剧圈子的人，常远直言，总觉得自己这帮人有点怪，能跟大家打成一片的人不多。但李嘉琦第一次接触到这个团队，很快就被大家所接受。“她会贫，会抖包袱，也比较捧场，是很难得的喜剧女演员。”
由于拍摄并不是线性，常远刚经历电梯穿越，闯入办公室，看到原本老实柔弱的妻子变身霸道总裁的那场戏，其实是李嘉琦进组后的第一场戏。在此之前，团队已经围聊过很久李嘉琦到底要怎么出场，实际拍摄过程中，李嘉琦完成度很高，搭配着身边李海银、蒋诗萌等人，生动鲜活地诠释出了异世界女人的霸气。
“我觉得她们几个姑娘搭起来那个感觉还挺有意思的，反正是把女性完全掌管这个世界的那种气场，我觉得是演出来了。”
从《温暖的抱抱》到《绝望主夫》，常远一直在选择新奇却能为他所感知和理解的角色人设。在他看来，比起结果，过程更为重要；在过程中只要尽力了、努力了，也就对得起作品。
“一个作品其实就是一个孩子，能不能让大家喜欢，是一种缘分；但如果我们之前要是不管这个孩子，放任让他长大，到最后我们肯定会有遗憾。如果所有能做的我都为他做了，接下来靠他自己跑也好跳也好，那就没有遗憾了。”
生活中的常远，喜欢一个人静静地跑，跑着跑着就跑到了自己的世界——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异世界。在喜剧的路上，有的生来就水到渠成地走到了聚光灯下，有的人却历经生活的苦，但大家殊途同归，都有着同样的初心。常远认同的是：做出能让观众记住的作品，哪怕一辈子只留下一部，都是自己的幸运。
毕竟，不浪费自己的喜感天分，守住喜剧的本心，永远让观众有真诚的笑声，就是一个喜剧人最大的“包袱”。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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