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舞台上的一次表演――看电影《放・逐》

看过杜琪峰最近一部新作《放・逐》之后，总是感到有一种绝望里的温情和透彻之中的平静，慢慢在电影之外蔓延开来。

也许，《放・逐》凭借五个男人精致而凝重的表演算得上是香港黑帮片、枪战片中最安静最优雅最黑色的电影，影片在节制中铺陈出的荒凉，在冷酷里品味到的无助，使得电影中的暴力呈现出独特的美。
继《枪火》《PTU》之后，杜琪峰似乎一直无法找到自我风格的合理延续，有人批评他在商业上随波逐流，甚至迷失。但当他再次推出这部男人戏《放・逐》后，相信酝酿在他内心深处黑色的影像和无边的荒凉故事本身都得到了一次释放。
仍然是男人之间誓血为盟的兄弟情谊，仍然是警匪之间惺惺相惜的侠骨柔情，还有男人世界里剪不断的温柔和牵挂，是对家和爱情的最终皈依。虽然故事情节类似于《枪火》中兄弟间的背叛，仍然是不忍放弃的兄弟感情制造出戏剧的张力。但此部电影完全呈现出不同以往的影像风格，可以说是杜琪峰对暴力美学的一次尝试性的自我突破。从布景，灯光和构图上来看，电影都像是在华丽布景的舞台中央，在黑暗的背景下，在聚光灯照亮的中心，上演了一场冷酷悲凉的自我放逐。
对比杜琪峰以往表现动作暴力的影片，《放・逐》则更显出技巧的纯熟，故事简单到只是对平静和安定的渴望，然而何处是家的悲凄感却只能在枪火声中开始，在沉寂中以一场死亡结束。
影片中风铃随风摆动发出的响声，婴儿的脚链清脆的声响以及婴儿哭闹的声音和枪战场面混合，丰富了画面整体的层次感，以至于影片一开始，人物关系的张力便在一片声音之外展开，人物动作着重于造型而留出大片空间表现寂静，而使用精彩的镜头调度刻画内心活动，自然在戏剧冲突下营造出无限的张力。枪战场面多用大气透视下枪火的迸发和喷溅出的血雾表现，不同以往枪战片中的直接的血腥暴力，《放・逐》之中更有一种节制的美感。
戏一开场，便在阿和家中展开，狭小空间下三人对峙，利用门板的开合、厨房饭锅发出的水声以及婴儿的哭声将空间分成四个部分，伴随着女人的惊恐，攻、防、守三方枪战戏表现得十分够味。尤其在餐馆一场戏中，戏剧冲突就在镜头调度中不断升级，五处矛盾各占一角，通过任达华饰演的大飞哥和阿火的矛盾表现此刻吴镇宇和张家辉内心激烈的冲突，镜头在几个人物之间切换，所能表现出的节奏感使观众立刻体验到矛盾即将激化一触即发的紧迫。之后医院里的枪战场面，利用楼层的上下空间进行的激烈对峙，通过运动镜头表现群戏，动作设计虽然简单但画面仍具张力和美感。
导演杜琪峰说这个故事讲了一个更加概念化的主题，电影内容本身精辟地阐释了放逐的深邃意味。放逐本身即是，不会对那些不再相信的东西效忠。放逐，冷漠，便是对抗这个背叛世界的武器。所以导演在影片中让人物只说两种语言，一个是“回家”，一个便是“去哪”。一个是归宿，一个却是未知的漂泊。
和仔想要回家，在性命丧尽的边缘应对兄弟们迷茫的“去哪？”的提问，应对的就是“回家”。可是“家”却不是“哪”的最终回答，几个人无处为家的杀戮和逃路，带着无助的迷茫，宁可选择孤注一掷的投入战斗，在一片枪声和血雾的喷涂之中面对美丽女人淡然一笑，解脱了生之放逐的沉重和悲情。
电影《放・逐》的布光追求戏剧舞台风格，用明亮的黄色灯光展现中心位置下的人物，体现了一种历史的质感，以及空旷悲壮的荒凉气氛。人物背景在灯光无法照亮的暗处呈现出巨大的黑色，仿佛人物就处在孤单无力的境地。故事后部所出现的山石沙地，四个逃亡男人在河边对观音山的遥望，一个摇镜头将独特的荒凉表现得淋漓尽致。
无论怎样，杜琪峰还是充分表达了自己，在绝望的黑色之中保持着温柔的幽默感，在生命无常的荒诞之中质疑着自我身份。这一次，他还是成功地表现了静中藏动的影像风格。
也许是对家的渴望，也许是对去哪的追问，也许就是用放逐抵御内心最深的绝望，《放・逐》用全部的华丽和冷酷上演了一场节制的暴力之美。责任编辑／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