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最「痛」的国产片，我怕再也没有
痛。
从没看过能把“痛”如此具象化的电影。
一幕幕，窒息与快意裹挟着扑面而来，让人不自觉跟着“嘶”一声，攥紧了拳头。
觉得夸张？
这几个场面，随意感受——
《警察故事》里，成龙大喊一声，从商场中间的灯柱一滑而下，一路火花带闪电。
《奇谋妙计五福星》中，“劫匪”被成龙和洪金宝从餐厅窗户一脚踹出去，扭着脖子落地。
《秃鹰计划》里，钱嘉乐从陡峭山坡上，一跃而入正在行驶的卡车车斗。
还有更多场景，不同的他们顶着不同的身份、用着不同的技巧，从轮船、从钟楼、从梯子、从悬崖……不断地下坠。
越险，越是移不开眼；越惊心动魄，越令人肾上腺素飙升。
大银幕带来的感官与心理上的双重刺激，便在这一次次下坠中达到了高潮。
这是纪录片《龙虎武师》中的一些镜头。
更确切地说，是这部纪录片从香港电影长河中采撷出朵朵浪花，汇成一股激流，拍击着当下的人心。
观影的92分钟里，我一次次为精彩绝伦的动作场面喝彩，回想起初看功夫片时的好奇与激动。
我庆幸大银幕留住这些“痛”——它是真实的，是用生命做赌注换来的，因而具有穿透银幕的力量；同时又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真实正在远去。
会消失吗？能留住吗？
我不确定。
但至少，《龙虎武师》的上映，唤醒了我们对这种真实的珍视。
龙虎武师，就是我们常说的“武行”。更时髦一点儿的称谓是动作特技演员。
这个行当最初起源于粤剧，随着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香港功夫电影迅速发展，它应势成为香港电影产业中的一个特殊工种。
都说黄金时期的香港电影有着“尽皆过火，尽是癫狂”的独特质感。
事实上，拍动作戏，更将这一特色贯彻得登峰造极。
许多令人望而生畏、不敢相信可以由真人肉身实现的高难度动作，都是由这些龙虎武师们亲身上阵。
也许是主人公的替身，也许是与他们对打的陪衬，天分高再加上点运气的也有机会走向台前成为演员、导演甚至一代功夫巨星。
最好的例子莫过于成龙。
十多岁时他便入行做武行，一天拿几块钱工资，“工作内容就是从高空跳下来，再爬上去，再摔下来……”
还曾在《精武门》里做过反派铃木宽的替身，被李小龙饰演的陈真踹飞，砸烂木窗摔在地上。
4年后，成龙第一次挑大梁主演了电影《新精武门》。
随后更凭《醉拳》《蛇形刁手》《师弟出马》等作品树立了独树一帜的“功夫喜剧”风格，开启了自己的时代。
在香港功夫片几十年的岁月里，像成龙这样的高手不在少数。
有些和他一样声名赫赫，引领潮流：
徐克、袁和平、洪金宝、甄子丹、程小东、刘伟强、元华、元秋、钱小豪、钱嘉乐……或导或演，他们的名字亮出来都是一块“金字招牌”。
更多人则是身居幕后，上天入地摸爬滚打，姓名却少为人知。
举个例子——
电影《A计划》有个经典桥段：
成龙从钟楼上摔落到地面后，一边龇牙咧嘴地疼，一边跟身边人解释：“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地心吸力啊！”
当年看这场戏只觉得逗乐，如今再看，一个人没有保护措施从三层楼高的地方跳下来，即使地上泥土“动过手脚”，也极有可能受伤甚至酿出更大事故。
这危险指数堪称前无古人，连成龙都是在洪金宝的“怒骂”下才一狠心跳了下去。
仔细看电影正片及花絮，会发现跳钟楼这场戏至少拍了三次。
其中一次，是一位名叫火星的龙虎武师做的。
火星原名蒋荣法，在80年代加入成家班。
因为胆子大、经验丰富，成龙电影中的很多危险镜头，都是由他先尝试。
可以说，当一个成龙在大银幕上感叹“地心吸力”时，大银幕下是包括成龙在内的一群人的死里逃生、血泪甘苦。
正如这张震撼我的海报——
这个背影并不特指某一个人，而代表着所有为香港电影做出贡献的龙虎武师。
是拍《龙兄虎弟》头骨断裂的成龙，是拍《最佳福星》手骨断裂的洪金宝，是拍《老虎出更2》双腿骨折的徐宝华，是拍《快餐车》尾椎受伤的钱嘉乐，是拍《阿金》颈椎受伤险些全身瘫痪的杨紫琼……
是他们一起，用真功夫打出一片天，亦拿命博出了香港功夫电影的传奇。
龙虎武师能有多拼命？
甄子丹回忆说：
“为了表明你是功夫界最牛的，会做很多很傻很冲动的事情。”
有时候，这种傻是为生计所迫。
武行多是普通家庭出身，许多人没条件读书，小小年纪便入行“揾食”，靠胆识补贴家用，苦、累、疼都能捱。
更多的时候，“傻”其实是想凭真功夫、真本领赢得地位、尊严。
“你能从八楼跳进水里，我就能从九楼跳进火海。”
元华拍《捉鼠记》，从近二十米高的直升机上跳进海里。
还有一场戏，他要翻跟头翻过一张高椅子，再砸向四方桌正中间穿玻璃跌落，不仅考验弹跳还要忍受剧痛。
如今回忆起来既畅快又唏嘘，“不好彩都死几次！”
《警察故事》中，成龙在马路中央逼停双层巴士，三名“匪徒”由于惯性直接破窗而出。
看着惊心，但戏仍要继续。
有的动作如果别人做得你做不得，就连收工吃饭都可能没位置坐。
在那样的环境下，不甘做背景板、想闯出名堂，就要实打实拿命来搏。
洪金宝就笑称，元武是他的“敢死队”。
有一场戏，元武要从几层楼高的地方摔下去，迎接他的，只有溜冰场冷硬的冰面，看着就骇人。
他后来开玩笑说，如果不是师兄（洪金宝）投资这部片，才不会去做。
但事实上，做这行的都心知肚明，受伤是无可避免的事。
钱嘉乐年纪轻，“是最后一个受伤的”。
在受伤之前，他什么都敢拼敢试，面对各种高难度挑战，兴奋感高过害怕。
然而，鬼门关的闸门也向他敞开过不止一次。
拍《东方秃鹰》，有一场戏是船体爆炸，钱嘉乐要在爆炸后飞身落入水中。没想到由于爆破师失误，他还没来得及“飞”，船上的汽油弹就爆了，脸被灼得焦黑，胳膊烧掉一层皮。
再往前一次是拍《龙的心》。
钱嘉乐从三楼穿过一块玻璃继续下坠。本来该落在一楼伸出的帐篷上，再落到正在行驶的汽车上，最后弹落地面。然而他动作过大，错过了本该作为缓冲的帐篷，直接撞在车上，当即送医。
这还不是最危险的状况。
《龙的心》最震撼的一场戏，要数八个人齐齐跳出大楼。
足足七层楼高，前方还有炸弹要爆，场面刺激到爆破师都不敢按下引爆键。
这些武师们怕吗？
怕！怕也一样要拍。
“一二三，爆！”八个人一起跳下，钱嘉乐速度最快，撞到了三楼的板，又受了伤。
“大哥（洪金宝）喊cut，救人！是喊‘救人’，不是喊‘收工’。”
钱嘉乐回忆的时候带着笑，仿佛谈论的不过柴米油盐而非出生入死。
武师们的胆识和技艺，常把外国友人看得咋舌。
曾志伟说，有好莱坞的剧组前去探班，现场看了武行的“表演”目瞪口呆，“这样你们也敢做？这个动作谁做谁死啊！”
是啊，不管是冲入火海，还是跃下高楼，亦或在各个极限场景翻滚腾挪，这些在好莱坞工业体系下“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却是龙虎武师们的日常。
他们有着自己的精神和准则：
“Kungfu Stuntmen Never Say NO（特技人永不说不）。”
用导演魏君子的话说，“龙虎武师们不仅仅是打出来，更是打出去。”
一代代龙虎武师前仆后继，正是靠着一次次的搏命，靠着拳拳到肉、虎虎生风的真实，“打进好莱坞，打给全世界看。”
真实，曾是香港电影赖以制胜的法宝。
功夫电影兴起后，电影人很快发现，以往套路化的一招一式不够看了，只有最具真实感和冲击力的打斗才能吸引观众日渐挑剔的目光。
在当时，午夜场的上座率和口碑是个硬指标。
曾志伟说，每上一部新戏，大家都要去看午夜场，看完马上回家头脑风暴，怎么能拍一个更难更厉害的给观众看。
有着对观众、对市场的尊重，也有着彼此之间的胜负心，功夫片在争奇斗艳中一派欣欣向荣，一帮龙虎武师也达到事业的巅峰。
然而，时代终究变了。
一方面，随着科技发展，电影特效逐渐取代扎实的拳脚功夫；另一方面，曾经搏命的人博不动了，投身武行的年轻人却越来越少，导致人才断层。
在《龙虎武师》中，导演魏君子采访及拍摄了近百位香港影人。有动作巨星，有身兼武指和导演的高手，更多的人则在结束武行生涯后独自闯荡，成为诸多影视作品的武指。
面对镜头，他们回忆昔日荣光，也感慨如今的青黄不接。
幸而，还是有一群“老人”愿意守，也有一群新人愿意攻。
那个曾经最年轻的龙虎武师钱嘉乐选择留驻香港。
他做了一个香港动作特技演员工会青年训练班，专门培养年轻的特技演员。
这群年轻人中，有的热爱功夫片，能从训练和拍摄中获得成就感；有的喜欢冒险，渴望留下一两部作品被世人看见。
他们身上的朝气和热血让人看到了希望。
当然，一个不争的事实是，由于开工率低，给他们造梦的机会也愈加稀有。
一个时代正在远去，一个时代尚未开启。
导演魏君子正是看到如此现状，看到儿时崇拜的动作巨星英雄迟暮，产生了做这部纪录片的冲动。随着走访进行、恳谈深入，冲动变成了一份责任感。
他必须记录下那些默默无闻的无名英雄在一个个瞬间绽放的光华。
他们身上映射的不仅是身为龙虎武师永不说“不”的准则，更是香港功夫片乃至香港电影靠着血汗闯天下、成就黄金年代的秘笈。
而那种不惧挑战、不断探索的精神，也正是当下年轻人需要学习和传承的。
首映礼上，徐克导演看完电影感慨万千。
他说，现在的动作电影很多都要靠特效，缺少了几分生猛和真实。
而“他们（龙虎武师）以前做的事情，往后也没有人会做得到。”
是啊，华丽的卡司名单无疑是华语电影最能打阵容的最后集结。
一幕幕熟悉的视觉奇观经过重新串联、解读，比一般的剧情片还要精彩，依然看得人心潮澎湃——这正是源自真实的力量。
只是，那些在寂寂无名的岁月里以肉体抵抗地心引力的痛，也许不会再有了。
更令我心痛的是，如若不记录下来，它们甚至可能将被淡忘。
因此，这部《龙虎武师》显得弥足珍贵。
它镌刻下的，是一个个无名英雄用命博来的香港动作片的黄金时代，也是属于电影人的打不死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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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能有更多人走进影院，重温、铭记这份笑中带泪的感动。
越多人看到、记住，这股精气神就越有机会得到传承。
而只要有精神在，徐克口中说的“光芒四射的电影”就一定还会再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