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狂刀》与武侠类型的再崛起

作者：赵卫防

近日，爱奇艺线上推出了“动作高手季”电影厂牌，首发《挡马夺刀》《目中无人2》《缉恶》《陌路狂刀》四部动作类型片。融合动作、武侠、悬疑、喜剧、戏曲等多种元素，其中《陌路狂刀》作为纯粹的古装武侠类型，描写一位隐世的卖炭翁田安邺无意中被卷入宫廷篡权政变，他联合太子旧部秦姑等其他侠士，为救危难之中的太子遗孀聂灵儿母子和受欺的百姓，挺身而出、匡扶正义，显现出了中国传统伦理上的侠的风范。该片致力于古装武侠的类型营造，特别是在类型叙事和打斗动作层面，在回归经典的华语动作类型片的基础上，实现了某种超越。

动作类型是华语电影中的经典类型，其中香港电影中的动作类型，是华语动作类型的集大成者，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发展，其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达到了美学巅峰。以中国儒家思想为统领的侠义精神如除暴安良、匡扶正义、义薄云天、隐忍修行等成为这些影片的主体性思想输出；而集表演性的中国北派动作及实战性的中国南派动作于一体，并根据具体人物性格与表演空间而设计的一系列动作元素，则成为华语动作片的另一精髓。华语动作片因此而拥有了强大的艺术生命力，不断进行着美学推进；这类影片除在华语地区有着广泛的受众外，还在上世纪70年代初和新世纪初两次助推中国电影进入世界主流电影市场，实现了中国电影的有效国际传播。

由于人才短缺、创新乏力、资本抛离等原因，这一经典的中国类型电影近年来在华语电影市场中呈现越来越少的局面，在院线市场的表现也非常疲软。然而，从近年来网络电影及网剧的一系列数据来看，这一最具中国特色的内容创作类型，在中国及世界其他地区还是存在相当数量的潜在观众，其受众的基本面并未发生根本性变化，但广大受众特别是院线观众对其创新的诉求特别强烈，重复以往是没有出路的。而爱奇艺推出的《陌路狂刀》及“动作高手季”电影厂牌，无疑正是对这种诉求的回应。

《陌路狂刀》沿袭了传统武侠片匡扶正义、除暴安良的主题和类型叙事，但该片在此基础上又加入了新的元素。其一，影片对田安邺并未设定公式化的侠士性格，而是重点表现出了他加入救助聂灵儿母子这一事件的被动性，而他的侠义之举也是在这种被动中渐渐被激发出来，这样就赋予了这一人物亦更加立体的性格和更多的成长弧光。

同时影片也对聂灵儿的情感赋予了更多的民间性与个体性表现，对秦姑亦敌亦友的行为给予了较为丰富的展现，对另一关键侠士赵钱孙也进行诙谐的刻画，这样的人物刻画不仅增添了影片的观赏性，更赋予了影片更多的人文性价值和现代性展现。

其二，在具体的叙事层面，《陌路狂刀》未亦步亦趋的遵循传统武侠片的复仇套路，而是进行了当下性拓展。如影片在表现田安邺、赵钱孙和秦姑带着聂灵儿母子突围时，设计了他们要突破佽飞军设置的四个关口，片中对每个关口均进行动画设计，田安邺等人对这四个关口的个个突破犹如游戏中的闯关。这样的叙事设定使该片获得更强的当下性，能够与新媒介时代的主流观众产生更多的共情。

该片的创新性表现还体现在动作设计和超级兵器的设计上。首先，影片根据人物的性格和行为特征进行对应性的动作设计，以更好地展现出动作类型的艺术魅力。如田安邺开始营救聂灵儿母子时，他的身份是卖炭翁，画面内炭元素占据了主导，围绕田安邺的动作设计也充满了炭元素，特别是他手持炭火棍在黑暗中击败佽飞军的那场戏，燃烧的炭火棍舞动起来像是黑夜中的漫天烟花，产生了较强的视觉冲击力。在影片的后半部，观众知晓了田安邺为陌刀军总教头的真实身份，他的打斗动作不再是充斥着炭元素而是陌刀的实战。

对反角张栩青而言，他作为佽飞军的统领，上面有齐王的压制，下面有副统领刘炳峰的威胁，在这样的夹缝中，主创为他设计了长短刀的兵器，打斗时突出了韧性。秦姑在片中的造型为白色斗笠加黑色面纱，她有着纯粹的个性也有着最不愿被提及的灰色地带，对决时力求快速解决，所以影片为她的动作设计突出快的特点，出手时刀不出鞘，即刻制胜，强调“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其二，影片对田安邺的陌刀这一兵器及打斗进行了突出表现，片中根据史料按照实际尺寸还原了田安邺使用的陌刀，长约2.6米，重达数十斤，这样的超级兵器在之前的武侠拍摄从未没有出现过。主创团队根据人物个性和这把刀的特点也设计出一套新的刀法，这种刀法在片尾处田安邺以陌刀与张栩青的长短刀展开决战的那场戏中展现得尤为充分，两种兵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刀法打斗招数及你来我往的刚柔相克，都体现出主创在兵器设计和动作指导上的大胆创新，进一步拓展了国产武侠片的动作类型元素。

作为具有拓展使命的武侠片，该片亦有提升的空间。首先是那个反复出现的骆驼式的幻影，在剧中出现似乎没有什么必要性。其次，影片设计的四个关口，缺乏递进升级感，降低了影片的游戏娱乐感。但在动作类型特别是武侠类型片有待重振雄风的当下中国影坛，“动作高手季”电影厂牌特别是《陌路狂刀》的推出，无疑具有重大的推进意义。

（本文作者系中国艺术研究院电影电视研究所所长，中国电影评论学会副会长 ）